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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就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ldo;午夜悄悄话&rdo;这档节目之时，楼上传出一个女人&ldo;啊、啊&rdo;的声。声音很大而且伴随着床一起一伏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很有点像隐藏在电话里面的脸的波浪式的起伏。他冲老婆诡谲地一笑，然后把耳朵贴在了墙上。江冰冰脸色羞红地问：&ldo;楼上两口子不是闹离婚分居了吗，怎么又和好了？&rdo;老婆的天真让他颇为得意，他心中流露出厚颜无耻的兴奋感，狎邪地笑道：&ldo;我断定楼上的女人不是他老婆。&rdo;江冰冰也把耳朵贴在墙上，眼神中闪烁着警觉和猜疑，兴奋而困惑地问：&ldo;你凭什么断定？&rdo;他一脸坏笑地说：&ldo;我们住在这儿也有几年了，只听见楼上吵架声音很大，啥时候你听过声这么大过？&rdo;江冰冰认同地点着头说：&ldo;可也是，那么不是他老婆，会是谁呀？&rdo;话音刚落，楼上的女人又&ldo;啊、啊&rdo;地叫了起来。女人的叫声让他和老婆很兴奋，他毋庸置疑地说：&ldo;我断定，这两口子闹离婚是因为这个女人，谁会跟老婆做一宿的，又不是新婚之夜，你听那女人都叫了三个来回了。&rdo;江冰冰轻轻地&ldo;呸&rdo;了一声，娇嗔地说：&ldo;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rdo;他像吃了似的亢奋，目光y邪地说：&ldo;我看过一本杂志，上面有一篇文章说，一天半夜，一个新婚女人，完全在昏迷状态下被送进了医院，医生立刻施以人工呼吸急救，一会儿她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的昏迷原因是，每次中都会大声叫着：&lso;我是谁？我是谁？&rso;这回由于嚷得声太大，她的丈夫怕邻居听见，就用双手卡她的脖子，阻止她大嚷大叫，结果使她昏迷了过去。她的丈夫见状不好，赶紧把她送到医院，这才保住了她的一条命。当妻子清醒后，丈夫也放声大哭起来。&rdo;江冰冰目光矇眬，脸上泛着水一样的光泽，不可思议地问：&ldo;难道也会迷失自我吗？&rdo;他身上流露出不羁的气息，眼神中潜藏着诡计多端的审慎，用轻蔑的口吻说：&ldo;人一旦丧失了寻找自我的能力，只能用堕落来表现超越。&rdo;江冰冰的体香让空气厚重起来，她发出一声忧郁的轻笑，咬着唇瓣问：&ldo;如果连堕落的能力都丧失了，该怎么办？&rdo;他一下子被噎住了，竟无言以对。这时，楼上的女人又&ldo;啊、啊&rdo;地叫起来，还不停地喊：&ldo;亲爱的，我要，我要！&rdo;江冰冰听得实在受不了了，她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说：&ldo;老公，我也要！&rdo;

有什么样的播种就有什么样的收获，&ldo;午夜悄悄话&rdo;节目极大地提高了性病诊所的知名度，患者骤然陡增，效益极佳。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性病诊所犹如一个小小的&ldo;诺亚方舟&rdo;。他梦想着，这个小小的&ldo;诺亚方舟&rdo;能载着他驶往他心目中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世界。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他庆幸自己还有梦做。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憧憬着未来之时，性病诊所被突然查封了。当白明海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就像&ldo;诺亚方舟&rdo;倾覆一般震惊。他问白明海是哪个单位查的？白明海说是市药监局。他又问是谁带的队？白明海说带队的叫全维汉。他思来想去，对此人竟没有一点儿印象，侧面一打听才知道是新上任的，只好找孙小波想办法，因为孙小波的老板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卫生口的头头脑脑，孙小波熟得很。当然他见了孙小波后说得很委婉，只说是马杰的小舅子承包了天柱区中心医院的性病科，被市药监局稽查大队以销售假药为名查封了，其实哪儿是什么假药，根本就是老中医开的中药，而且是祖传秘方。孙小波随口问：&ldo;是谁领着去查的？&rdo;他脱口说出&ldo;全维汉&rdo;三个字。孙小波大喘气地说：&ldo;老全啊，刚上任才一星期，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rdo;然后孙小波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ldo;没问题，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晚上在一起吃个饭，你让马杰的小舅子也参加，人怕见面，树怕扒皮，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rdo;其实以他自己的身份完全可以摆平这件事儿，但是他与全维汉不熟，只能找全维汉的上司，这样做动静太大，小小的性病诊所承载了他太多的梦想，在这块小天地没有成气候之前，他不想让它目标太大，更不想暴露自己。他知道自己也许想得太复杂了，没办法，曾经的风雨要求他必须谨慎，有时候他谨慎得不可救药。

晚上的饭，他想让马杰、贝妮和白明海都参加，但是马杰值夜班，他只能叫上贝妮和白明海。全维汉万万没有想到，查封一家小小的性病诊所，不仅有两位市长秘书出面说情，还有一位名气不小的美女记者作陪，表现得很知趣。他一向不喜欢长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人，全维汉恰恰是这种人，要不是为了性病诊所，他永远都不会与这种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孙小波又活宝式的做了一番模仿秀，然后逗趣地说：&ldo;老全，你查封什么都不能查封性病诊所。&rdo;孙小波本来是想开句玩笑，但全维汉心里盘算得太多了，竟然没转过弯儿来。与其说是盘算，不如说是紧张，全维汉刚刚戴上乌纱帽一个星期，竟然险些得罪了两位市长秘书，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在他们的老板面前给自己配点药，都可能让自己跑肚拉稀，此时此刻，全维汉脖梗子后面正冒着凉气呢，怎么可能参透孙小波的幽默，便满脸堆笑地问：&ldo;为什么？&rdo;孙小波是个将幽默进行到底的人，很善于讲精彩荒谬的笑话，众人以为孙小波又要抖包袱了，却听到一句很沉重的答案：&ldo;因为总得给国人的欲望留个避难所吧。&rdo;他没想到孙小波也有深刻的时候，颇有同感的附和道：&ldo;什么避难所，根本就是归宿，欲望横流者的归宿。&rdo;全维汉听罢，勉强地咧了咧嘴，那难看的笑容宛如欲望残留的痕迹。贝妮却慡脆地笑起来，宛如的孩子，接着她不失时机地问：&ldo;全大队，你为什么要查封性病诊所呢？&rdo;全维汉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一直狎邪地看着贝妮的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但脸上仍然挂着谄媚式的微笑，平和悦耳地说：&ldo;我查封是因为我想查封。&rdo;所有人听了全维汉的回答都惊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白明海不解地问：&ldo;难道不是因为性病诊所有问题才查封的吗？&rdo;全维汉竟然用质疑的口吻问：&ldo;什么问题？查封是我的工作，整天坐在办公室会把人闷死的，总要找点儿事儿干吧，你们说是不是？&rdo;说完，竟咧着嘴给众人一个得意的小微笑。沉默像沥青一样黏稠起来，全维汉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儿，连忙讨好地说：&ldo;承蒙商政、小波瞧得起我，我保证从此以后市药监局稽查大队再也不会找明海老弟的毛病，不过，老中医的祖传秘方还是搞个内部批号更好一些。当然，这事我来办吧。&rdo;

在孙小波的斡旋下，问题全部解决了。席散时，全维汉相见恨晚地拉着他的手将他请到角落里，一番推心置腹之后，竟然出他意料地说：&ldo;兄弟，你朋友的忙哥哥我帮定了，哥哥也有个为难的事，想求兄弟帮帮忙怎么样？&rdo;他深知全维汉这类人的特点，专门善于蹬着鼻子上脸，但为了让这家伙今后不再到性病诊所无理取闹，他用非常讲义气的口吻说：&ldo;有什么事，全哥尽管说。&rdo;全维汉警觉地用鼠眼的余光扫了扫四周，一副唯恐隔墙有耳的神情，压低声音说：&ldo;前两天王市长找过我，说是北京一位老领导要来检查性病，不仅老领导要检查，还有老领导的情人，王市长之所以找我，就是因为这位领导的身份太特殊，必须绝对保密，不瞒你说，我还真为这件事发愁了，你说东州市卫生系统哪儿有不知道我的，要想做到绝对保密太不容易了。干脆，这件事就交给明海的诊所得了。&rdo;他顿时想起陪马杰去南州市看性病的情景，看来全维汉说的这位老领导和当初马杰的心理是一样的，他不禁悲凉地明白了人与动物的区别：动物有发情期，人却没有，因为人无时无刻不在发情。但同时他又有几分窃喜，因为他有一个预感，越来越多的人要皈依性病诊所。这恰恰是性病诊所的大商机。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泰坦尼克号的船头，隐约瞥见一片新大陆。或许是查封事件让他有些上火，他下嘴唇里面有一块溃疡，此时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着嘴巴，好奇地问：&ldo;什么老领导，这么神秘？&rdo;全维汉耳语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席散后，他开车送贝妮回家，将北京老领导的事告诉了贝妮，嘱咐贝妮一旦全维汉领那位老领导去诊所，由她和明海一起出面接待为好。贝妮嗤之以鼻地说：&ldo;腐尸永远离不开蛆虫，说不定那位老领导的情人就是王伯寿拉的皮条。&rdo;他非常理解贝妮的心情，这是一种混合着迷茫和忧愤的情绪，在这个浮躁丑陋、欲望横流的世界里，性病诊所竟然成了他们的理想国，这让他有一种同流合污的恐惧感，他若有所思地说：&ldo;千万别小看了全维汉这条小小的蛆虫，你忘了蛆是什么地方生出来的，蛆活得越如鱼得水，我们就越要加小心。我把这句话放在这儿，一旦我失去现有的身份，他这条小蛆虫一下子就会变成恶狗。&rdo;贝妮半侧着脸凝视着他，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ldo;可是全维汉长了一张猴脸，并没长狗脸呀。&rdo;他瞪了贝妮一眼，虽然表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样，但言语中却充满强调的意味，他冷哼一声说：&ldo;你没看过川剧变脸吗？从猪脸变成狗脸，还不就是瞬间的事。&rdo;贝妮沉默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悲凉地说：&ldo;为什么有些人非要弄张狗脸、猴脸，就是不要自己的人脸呢？&rdo;

&ldo;五一&rdo;过后，廖天北率团去了泰国，市政府大事小情暂时由王伯寿全权负责。他一下子清闲不少。前一段工作太累了，他很想到哪去散散心，便征求马杰和贝妮的意见，两个人都建议去白山泡温泉。

连绵起伏的白山郁郁葱葱，宛如用粗犷的线条直接画在湛蓝的天上似的，重峦叠嶂，静穆幽远，袅袅婷婷，逶迤连绵。山谷里鸟鸣啾啾，溪水潺潺。三个人沿着一条山间小路蜿蜒而行。他们很久没有亲近青山绿水了，山间的空气清慡柔和，令人心旷神怡。难得如此放松身心，三个人都有一种沉醉的感觉。山路两侧，尽情盛开着各种野花，贝妮被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深深吸引着，她像个小女孩似的一会儿蹦到这边采一朵，一会儿跳到那边摘一枝儿，采着摘着，她亭亭玉立地站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问题，一双美目诡秘地看着他们，一只玉手捧着野花，另一只玉手拨弄秀发，微笑着问：&ldo;但丁说&lso;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rso;，鲁迅说&lso;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so;，这两句名言，你们更喜欢哪一句？&rdo;当着贝妮的面，马杰永远不会在他面前示弱，斑驳的阳光照在马杰脸上，就像是戴了张面具，马杰眯着眼睛透过日影看了她一眼，嘻嘻笑着说：&ldo;当然是走的人多的路更安全。&rdo;他早就看透了马杰的心思，因为他一直对马杰内心深处想些什么很感兴趣，他觉得马杰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玩笑，马杰曾经跟他说过：&ldo;商政，有时候我以为我就是你。&rdo;这种感觉他有时比马杰更强烈。其实马杰的话才是他更想说的，但他不知为什么总是拧不过躯壳里的那个我。此时他正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扔进灌木丛，惊得一只喜鹊从树枝上倏地飞起，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好像是对他提出的抗议，他目送着飞走的喜鹊，用质问的口吻说：&ldo;无数只脚踏过的路能留下什么痕迹？我更喜欢独辟蹊径。&rdo;马杰跳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呈现出肚子里正在酝酿笑料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问：&ldo;前面是悬崖你也走？&rdo;他走出树影，暴露在阳光下，仿佛藏在他躯壳里的那个我飞出了体外，变成了影子，尽管他分不清躯壳和影子谁是我，但他还是被满眼的葱绿苍翠所感动，从容一笑说：&ldo;对你是悬崖，对我未必是，你没有听过《小马过河》的寓言吗？松鼠葬身的小河却挡不住小马的去路。大多数人都喜欢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如果一个人总是别人认为对的，他去做，别人认为不对的，他就不做，那么这个人就永远也做不成自己。&rdo;在两树之间，一张蜘蛛网挡住了去路，马杰随手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一边捅着贴在蜘蛛网中央黑乎乎的蜘蛛，一边振振有词地反驳说：&ldo;商政，别忘了我们生活在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中，怎么可能走自己的路？其实透过别人的眼光才能更透彻地看清自己，要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一点也不顾忌他人说什么，很可能误入歧途的。&rdo;不知什么时候贝妮已经将采摘的野花编成了花环戴在头上，微笑着看着两个十分相像的男人斗嘴，就像是刚刚下凡的天使，阳光就是她金色的羽翼，她清脆地笑道：&ldo;你们俩说的虽然都有道理，但是你们想过吗？但丁说的&lso;走自己的路&rso;也未必是别人没有走过的路，鲁迅说的&lso;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so;，也未必是无数双脚踏出的路，因为总要有人踏上第一脚。还是陆游说得好，&lso;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so;，你们看前面就是汤坡子温泉山庄了。&rdo;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掩映在雾霭之中，宛如仙境，他和马杰顿时兴奋起来，早就将刚才的话题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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