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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巴铎断案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叫刑名师爷陪他一块坐堂。按规矩,幕僚之所以谓之幕僚,是隐在幕后出谋划策、处理案牍的人。断案时刑名师爷不出面,正堂只带一个地位低下的书记做笔录,并且只能坐在旁边的矮桌上。巴铎公然把刑名师爷叫来陪他坐一块断案,故而有人戏称他的刑名幕僚是&ldo;明僚&rdo;。巴铎断案的另一个特点是好拍惊堂木。任何堂官都离不开惊堂木,惊堂木起警示威慑作用,但没人像他这样拍,巴铎不是把公案拍烂,就是把惊堂木拍裂。倒是刑名师爷熊巍山注意自己的幕僚身份,虽然一块断案,却要假扮成做笔录的书记。他对主公有悖常态的断案方式见惯不怪,在关键时刻,他会写字提醒点拨正堂。因此,巴臬司看似随心所欲断案,倒也没出过多大的差错。

按照巴铎以往的性格,他逢诉便接、逢案便断。这回巴铎倒有几分犹豫,来告状的秀才,声称是策制宪叫他们来的。

&ldo;策大人咋会管秀才丢老婆的事?倘若哪个武师老婆受人欺负,策大人过问还说得过去。&rdo;策楞重武轻文是广东官场的共识,巴铎从这点出发,怀疑这个秀才在拉虎皮当大旗‐‐唬人。

&ldo;老朽亦有所疑虑,这个秀才声言与策制宪非亲非故,这里面……&rdo;熊巍山摇摇脑袋,没说下去。师爷两把刷子样的眉毛拧成一团,冥思苦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巴铎是个急性子,说道:&ldo;不管他,本司我行我素!&rdo;巴铎不等师爷表态,抓起惊堂木,&ldo;啪&rdo;的一声脆响,叫道:&ldo;带刁民!&rdo;

皂隶拿水火棍使劲敲打着地砖,粗着嗓门吼道:&ldo;威武‐‐&rdo;

孔义夫拽着巢大根的手进来,一见这阵式,慌忙跪下。

巢大根跟着孔义夫叫道:&ldo;驽钝拜见臬司大人。&rdo;眼睛骨碌碌看皂隶脚下的地砖。巢大根听别人说,臬司大堂的地砖都给皂隶敲碎了。巢大根没看到一块碎地砖,倒是看到两条新铺上去的地砖,看来有关巴臬司的流言不会假。

&ldo;有何冤屈,快快招来。&rdo;巴铎话音未落,惊堂木又是一声脆响。

孔义夫和巢大根似在表演双簧,一个唾沫飞溅、怒不可遏;一个同仇敌忾、绘声绘色。巴铎最恨拉虎皮当大旗的刁民,举起惊堂木又要拍,看到陈焘洋神情泰然大步迈入公堂。

陈焘洋对巴臬司拱拱手:&ldo;老夫听命赶到。&rdo;陈焘洋不等巴铎回应,走到巢大根跟前,厉声问道:&ldo;巢大根,是你要告老夫?&rdo;

巢大根颤抖一下,把脑袋垂下快要着地,&ldo;不是奴才告,是这位孔秀才告潘兄台,奴才不慎卷入此案。&rdo;

陈焘洋横眉怒目:&ldo;不慎?我看你是蓄谋!你主子严济舟做梦都想扳倒我!老夫问你,是不是严济舟叫你告的?&rdo;

巴铎猛拍一下惊堂木:&ldo;肃静!&rdo;

巢大根和孔义夫跪地上躬身抬头看巴铎,陈焘洋站着平视巴铎。

熊巍山悄悄递来一张字条,巴铎毫不掩饰展开字条看,扬着手中的字条问道:&ldo;陈焘官,昨日,你是否亲自上黄埔送潘振承和区彩珠上大吕宋夷船?&rdo;

陈焘洋坦然答道:&ldo;末商确实亲自送潘振承上大吕宋夷船,至于大人你提到的区彩珠,末商头一回听说,从不曾与她谋面,更不知世上有个叫区彩珠的人。&rdo;

巴铎的惊堂木啪地一响:&ldo;巢大根,你说你亲眼看见陈焘洋协助潘振承劫持区彩珠上夷船,有无旁证?&rdo;

巢大根答道:&ldo;在黄埔外洋港的人都看见。&rdo;

陈焘洋胸有成竹道:&ldo;倘若外洋港的驻守官兵、海关胥吏都看见,那就是严重失责!巴大人,请传官兵关胥到堂。&rdo;

巴铎不假思索道:&ldo;不用传了,光天化日下劫持民女上夷船,他们绝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rdo;陈焘洋朝巴铎投去赞许的目光,心想传言巴铎是个糊涂判官,看来他并不糊涂。

孔义夫朝前爬了几步:&ldo;巴大人,驽钝窃以为,潘振承定是将区彩珠捆绑藏入鬼佬的货箱,偷运到夷船上。&rdo;

巴铎油然一怔,肃穆峻色:&ldo;你改口了?你何时学会出尔反尔?&rdo;

孔义夫骨瘦如削的肩胛颤了一下,倨傲说道:&ldo;反正驽钝师妹跟潘振承远走高飞了。&rdo;

巴铎冷笑道:&ldo;嘿,你弄丢了师妹还理直气壮?&rdo;巴铎离座窜到公堂中央,戳着孔义夫的额面,&ldo;你这个孬种!自己老婆都看不住,还有脸来告状?&rdo;

孔义夫低头嗫嚅:&ldo;潘振承善于花言巧语,蛊惑人心。&rdo;

巴铎托起孔义夫的下巴,令其仰头:&ldo;亏你还是个秀才,败在一个洋行下人手下,本司要是你,一头撞死得了!&rdo;

孔义夫痛苦道:&ldo;驽钝枉读圣贤书,羞愧难当。&rdo;

&ldo;你现在才知羞耻?&rdo;巴铎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公案上,指着孔义夫,&ldo;孔老夫子,好好吸取教训,以后若讨了老婆,拴不住她的心,就把她拴裤腰带上。&rdo;

在堂的皂隶都忍不住偷笑,陈焘洋亦暗自窃笑。

孔义夫低垂的脑袋陡然一昂:&ldo;驽钝这生这世只爱师妹一人,不会有第二次姻缘。巴大人,驽钝恭祈您公断。&rdo;巴铎脸色乍变,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他跳下来,窜到孔义夫面前,气咻咻地指着孔义夫:&ldo;你这是何意?难道本司没有公断而在歪断?说,本司是在公断还是在歪断?&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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