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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许仙隔着雨，看到几个跟轿子的随从伺候着打开了轿子门帘，还有人打着伞，搀扶出个人来。府里的管家在前引路，那个从轿子里出来的人，在一群人簇拥下，朝着花厅走来了。

渐渐走近后，许仙看清了来人模样：七十岁左右年纪，长长的胡子直垂到腹部，白得透亮。秃顶和额头像个土包那样高高的向前突出，唯独脸蛋红扑扑的。最难的是一对白眉毛长长的垂到脸颊，像极了许仙在灵隐寺见过的长眉罗汉塑像。

再看身上，绣满金色团寿字纹的紫红色大氅快拖到地上，胳膊上还挂着飘带。老人手里拄着根千年古藤寿杖，上头挂着葫芦，走起路来脸看着天，步子四平八稳，很有些仙风道骨。

老人身后跟着八个壮汉随从，每边排了四个人，高矮胖瘦都是刀砍斧剁一般整齐，各个青衣短打青头巾，月白袖口翻着，腰上扎着杏黄腰带，脚踩黑缎子面圆口洒鞋。八个人每人手拿一把油纸雨伞，跟在老人身后，走起路目不斜视，步调一致。

许仙见过当官的，没见过派头那么大的，就算府尹大人也没这样的派头。临安城里达官显贵不少，看这人的气派，只怕是哪家的公侯老爷。

正想着，来人进了花厅。府尹家引路的管家掏出块抹布说：&ldo;老太爷，外面地湿，您抬个脚，小人给您擦擦鞋底。&rdo;

老人鼻子里&ldo;哼&rdo;了一声没动。

旁边一个胸口绣着鹤纹的小童把管家推开，说：&ldo;我家老太爷擦鞋从不用外面的，自家有着呢。&rdo;说完，另外一个胸口绣着鹿纹的小童跪在地上，从腰包里掏出一方绣着&ldo;寿&rdo;字的雪白手巾。老人这才抬起脚，让童儿把鞋擦了。

许仙看老人派头大，连忙站起来，深施一礼，准备报下名。谁料那老人压根儿没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去，大大咧咧坐到了中堂左边的椅子上。两个童儿旁边侍立，八个随从在厅堂门口屋檐下，面朝外一边站了四个。

方才伺候许仙的只有一个小童，此时府里管家叫了声，却不知怎么从后堂转出三四个仆人，给老人沏茶倒水，又端上四样干果点心。许仙在花厅坐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看着点心直眼馋，恨不得抓一盘来吃。

老人却看也没看，更别说动一手指头，他朝着鹤童衣挥手，鹤童掏出一把散碎银两给管家说：&ldo;这是老太爷赏你们跑腿的钱，拿去分分买双新鞋吧。&rdo;众人千恩万谢，退在廊下伺候。

这时老人环顾四周，拉长着声调问管家：&ldo;府尹大人今日事多啊，早说我就不来了，我那边‐‐也不清闲啊。&rdo;

管家忙解释道：&ldo;说是忙，可要知道是老太爷来了，哪里有不见的道理，小人这就去回事。&rdo;

说罢，管家一转身就小跑着朝后堂去了，便跑边喊：&ldo;老太爷拜会府尹大人。&rdo;只听后堂又有声音跟着喊&ldo;老太爷拜会府尹大人。&rdo;远远的府深处有又有人跟着喊&ldo;老太爷拜会府尹大人。&rdo;，一道道的喊了好几声，一道比一道远，好似山谷回音，想必是为了让声音快点传到府尹大人耳朵里。

许仙点点头想：&ldo;这临安府的官派果然是大，所谓一如侯门似海深，果然不差。&rdo;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站着。本来想和老人行礼，自报个家门。只是，对方根本不搭理自己，搞得自己又不好坐下。老人自顾自靠着椅子闭目养神，鹿童给他捶肩，鹤童跪在地上捏腿，场面甚是尴尬。

许仙鼓起勇气，跨前一步，朝着老人弯腰深深施礼，说：&ldo;小生许仙，拜见老太爷。&rdo;

说完良久，许仙没听到老人回话，抬眼一看，老人还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样子，鹿童和鹤童也照样在旁忙活。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半刻钟，老人这才睁开眼，鹿童和鹤童知道这是解乏了，也不再捶捏，各自站到椅子后面俩边。

许仙见老人睁开眼，连忙抓紧时机又跟了一句：&ldo;小生许仙，拜见老太爷。&rdo;

老人又是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ldo;许仙？没听说过，你在临安府衙里是‐‐干什么的啊？&rdo;

许仙又施一礼‐‐这一会儿都三次了‐‐：&ldo;老太爷必定是没听说过，小生不是府尹大人的幕僚，而是保安堂医馆的店东。&rdo;

&ldo;保安堂？&rdo;老人念叨着，&ldo;这临安府出名的药堂我都是知道的。城东赵大的仁和堂，城西钱二的和顺堂，城南孙三的辅仁堂，城北李四的百糙堂，就是不知道什么保安堂。&rdo;

许仙心里一惊，这四家，乃是临安府药行的四大家族，哪个单拿出都是响当当的。所谓赵大钱二孙三李四不过他们的外号，寻常不敢叫，这老人随随便便说出来看，看那口气，这四人还都是他的晚辈。

&ldo;是是，&rdo;许仙说，&ldo;小生不过是个新晋晚辈，老太爷自然不知道小生。恕小生眼拙，敢问老太爷名号……&rdo;

&ldo;咄！&rdo;旁边的鹤童突然呵斥，吓了许仙一跳：&ldo;我家老太爷名号也是你问的？不怕闪了舌头！&rdo;

老人挥挥手，示意无妨，也算饶恕许仙僭越的罪过，说：&ldo;老朽钱塘南极仙糙社社长，行里贺号南极仙翁。&rdo;

听到南极仙翁的名号，许仙顿时觉得腿有些软了。这南极仙翁在医药界是大大的有名，有临安药行祖师爷之称。有人传说，这南极仙翁已经活了上千年，更有说他治病从来不用药，只要拿手在病人额头一摸，饶你是什么绝症都能立即痊愈。能和这般业内大手相见，许仙平时想也不敢想。

&ldo;老朽的名号，你也听说过？&rdo;

&ldo;是是！&rdo;许仙连忙奉承：&ldo;何止听过。都说您是扁鹊华佗再世，本朝只有唐慎微能和您比肩。&rdo;

&ldo;哼。&rdo;南极仙翁听了反而面露不悦，嘴角撇得像人人欠他的。那意思，扁鹊华佗也凑合了，唐慎微什么东西，也配和他比肩？恨不得给他提鞋才妥当。

&ldo;仙翁在哪里？仙翁在哪里？&rdo;

一个声音从下外面传来。只见府尹大人跑出来，边跑边喊着，由于跑得太急，乌纱帽都跑歪了。只见他慌慌张张跑到中堂，转了半圈找到南极仙翁的位置，急火火跑上前。

南极仙翁一反之前对待许仙漫不经心的模样，站起来对着府尹大人行一个稽首礼。府尹大人哪肯受他一拜，赶紧扶住仙翁双臂，说：&ldo;仙翁，下官等你等得好苦啊！如今临安府百万生灵遭受灾祸，能否解民倒悬都要仰赖仙翁啊！&rdo;

&ldo;哈哈哈哈！&rdo;仙翁抚须大笑：&ldo;前日我给老公祖那封书信，就是要请老公祖宽心，这疫病我已然有办法了。&rdo;

&ldo;哎呀！&rdo;府尹大人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ldo;临安城能有仙翁，真是幸甚幸甚哪！&rdo;

许仙在一边觉得好生尴尬，人家两个分明如鱼得水的样子，自己倒像是多余的徐庶，站在刘先主和诸葛丞相旁边，只有看的份，与其如此，真不如一走了之。

府尹大人忽然看到许仙，以为他是南极仙翁带来的人，指着问仙翁说：&ldo;这位是？&rdo;许仙赶紧自己行礼说：&ldo;小生许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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