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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3页）

方炽第二次见到高准，他仍然穿得那么笔挺漂亮，头发用发蜡松松地拢着，右耳上戴一枚黑曜石耳钉，走进诊室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冯秘书跟在他身后，恨不得变成影子被他踩在脚下。他还是早到，方炽刚从上一个来访者的故事里出来，神态疲惫：&ldo;高先生，你有戴耳钉的习惯？&rdo;

高准放下提包，这回是纪梵希的限量款，精致得有些女气：&ldo;下午有一个跨界艺术家聚会，入乡随俗了一下，&rdo;说着，他踢了踢脚边的提包：&ldo;要么我不用会这种货色。&rdo;

鞋子是berti，尖头，黑亮，最能戳女人的心，方炽把目光收回来，打在他脸上，这是一张长期失眠的脸，松弛暗淡，有薄薄的黑眼圈：&ldo;你用女士香水？&rdo;

高准似乎被他的用词刺到了，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像是厌恶，又像是恐惧：&ldo;不，我用的古龙水，可能是那些模特……她们喜欢拥抱……或者是合照的时候……&rdo;

他变得笨拙起来，方炽笑了：&ldo;高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rdo;

他像门口的冯秘书示意，她轻轻走过来把门关上，方炽观察着高准的表情，他又露出那种惊恐的样子了，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好像一个响指就能让他昏厥。

&ldo;高先生，&rdo;方炽依然和他斜对角坐着，手里握着签字笔和记录本：&ldo;上次你说是未婚妻让你来的，那么这次呢？&rdo;

高准勉强把注意力从门转回到谈话上：&ldo;我是自愿的。&rdo;

方炽满意地点头：&ldo;那么，&rdo;他用惯用的温柔语气询问他：&ldo;你为什么来？或者说，是什么促使你来寻求帮助？&rdo;

高准似乎被他的问题弄糊涂了：&ldo;因、因为……上次你说你能解决我的问题。&rdo;

方炽目不转睛看着他：&ldo;那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问题吗？&rdo;

那目光那么坚定，那么有力，让高准不敢直视：&ldo;我失眠，做噩梦，有时候注意力不集中……&rdo;

&ldo;还有呢？&rdo;

&ldo;没有了。&rdo;

方炽翘起二郎腿：&ldo;我想听实话。&rdo;

高准想了想，正要开口，方炽打断他：&ldo;全部。&rdo;

高准吞了口唾沫，死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近乎哀求：&ldo;我上次说了，给我点时间……&rdo;

方炽没回应他，洁白的房间只有时钟嘀嗒快走的声响，高准两手扣在一起，看得出很紧张，方炽留够了沉默，叹一口气：&ldo;好吧，我等你。&rdo;

他从记录本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ldo;高先生，心理咨询是一个共同努力的过程，你可能不相信，但你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潜力，最终能解脱你的只有你自己，&rdo;他把纸递给他：&ldo;当然，我全程会在你身边，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rdo;

从没有人对高准说过这些话，他惊讶地看向他，以至于忘了打开手中的纸。一个多月来的独自支撑因为这句话而摇摇欲坠，被无条件关怀的感觉让他想掉眼泪，但忍住了‐‐他不敢让他知道。

但方炽知道，他清楚他的所有感受：&ldo;在这间诊室里说的每一句，我都会为你保密，对任何人，除非……&rdo;他看着高准颤抖得不像样的纤细手指：&ldo;违反了法律。&rdo;

方炽预想过高准的各种反应，知道他大概在哪几个环节有可能打断他，但没想到这时候他突然问：&ldo;你指的是？&rdo;

方炽挑眉：&ldo;比如你现在的失眠是因为杀了人，或者是其他暴力犯罪，我有义务报警。&rdo;

高准并没作罢，相反进一步探究：&ldo;如果我只是幻想犯罪，还没实施呢？&rdo;他眨了下眼，有意把自己伪装得漫不经心：&ldo;或者，我是受害者呢？&rdo;

方炽洞穿了他的小伎俩，&ldo;受害者&rdo;，这个反常的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ldo;那我会保密，&rdo;他把握得发热的笔递给他：&ldo;高先生，我给你的是一份简单的阿德勒问卷，请你填一下。&rdo;

高准若有所思地展开那张纸，上面有二十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童年经历的，他没什么迟疑，提笔就写。方炽看着他弯曲的脖颈，那个分寸，那个弧度，十分漂亮，他想起他上次对安全距离的过激反应，忽然想做一个试验，一个关于身体应激的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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