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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青黛也不催促她,见周端年想要说话,也用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安静,随即又把人支去祝春时那边。
她手里把玩着茱萸枝,几片嫩绿叶子将果实衬得红如宝石,指尖捻着一颗小果,只是稍一用力就能把果子挤破,但她又松了手,任由它“逃出生天”。
张秀秀沉默半晌,也不知是想到哪里,微垂着眼,“那洪大夫是怎么说的?我之前也见到过太太和丽娘,那时候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最近没往那边去,所以也不知道她们的近况。”
洪青黛无意戳她伤疤,瞥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于是只道:“也是凑巧遇见了,随口告诉她们你近来都还好,唐太太还有些为你高兴,我看她和身边的姑娘日子过得虽然没从前好,但好歹心安许多,也不必受什么磋磨。”
张秀秀白着脸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起来,张秀秀是不想再继续说话,洪青黛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相顾无言。
祝春时揽着跑过来的周端年,看了眼洪青黛她们在的方向,心里虽然疑惑但到底什么都没说,拉着周端年在场地里走了一转,见俞武俞力他们带着人支起遮阳的棚子来,宴席才算是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俞逖这边也在下值后,带着邹县丞苏主簿寇明旭等人来到这里,其余几人早在三四天前就送到了请柬,因此心中对于这次重阳宴只有好奇。
俞逖到达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到了四五辆马车。
按理此时还远不到开宴的时候,但对于县令夫人头次设宴,收到请帖的各家都打了十二分的警醒,毕竟万家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倒台的,总归新来的县令和县令夫人都不是他们以为的泥人性子,因此都早早的赶了过来。
为首的自然是那几位举人和亲眷,都说商户有钱,但士农工商的阶级却是千古不变,商户再有钱遇到举人也得后退一射之地。
何举人自打万家落败,他家姑娘如今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后就对俞逖夫妻两个没什么好脸,今日肯屈尊前来也不是抱着挑刺的想法。
而朱举人同样对俞逖祝春时不喜,只是他没和万家有什么姻亲,不至于像何举人那般厌恶,且他想得比何举人多些。万家那边的事情刚解决,县衙就要设宴,还主动将请帖送了过来,许是觉得商户靠不住,想要拉拢士人学子也说不定。
其中最年轻的那位举人姓宋,今年刚而立之年,也是最先上前和俞逖说话的。
“大人今日来得倒迟些。”宋举人一开始是在沧柳书院教学,后来俞逖迅速重启了县学,急需先生的时候他毛遂自荐,又来了县学教书,因此平日里也常和俞逖见面,说话时便不如何拘束,也能调侃两句。
俞逖一笑,“县衙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他边说边朝着上去的方向示意,又看向左右的县丞和主簿,“我们也上去吧。”
候在山脚下的俞七见状,忙将手里的茱萸囊上前递给俞逖,嘴里只道是奶奶准备的,他身后跟着的其余小厮也将东西分发给众人,先不说这是重阳的旧俗,只看俞逖二话不说就挂在了臂上,他们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佩好。
佩好后又有人递上茱萸,一行人见此,嘴里称赞祝春时的话便没有停下来过,这人说一句兰心蕙质,那人就来一句匠心独运,他们不敢说才学如此出众,但也算得上饱读诗书,一路上直夸到山坡顶上也没断过词。
俞逖听了一时只觉得失笑,然而对于夸赞祝春时的话,便是他自己一时都说不尽,自然也不会打断他们。
就这么算得上其乐融融的走到山坡,祝春时正领着人在前面候着,见到俞逖的身影了,冲着身后的泻露圆荷吩咐了两句,就径直迎了上去。
“我还以为再有一刻钟你们才来。”祝春时含笑,眼见人群中有众多女眷,便匆匆和俞逖话毕,“你招待这边,我去那边。”
俞逖点头,还未来得及和她说什么,就见人走向女眷那边,只好笑了笑,回头招待来客。实则这些人也不需要如何招待,只看了俞逖几下,便自觉由丫鬟小厮领着入了席。
因是登高宴,又在郊外,故而祝春时只是简单将男女分在两处,并未用屏风等物隔开,可以轻易看见听见对面的言行话语。索性多是夫妻赴宴,在时下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且冠有节宴的名号在,若席上有人做两首诗议论几句学问,传了出去也能有雅集的美名。
故而即便是从一开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何举人见状,也没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毕竟他们这些文人,向来是最乐于参加宴会传扬名声的,自然要人越多越好。
祝春时这边视线往众位太太身上一扫,将这几日所看的画像一一对上,笑着冲最前的妇人道:“两位想必就是罗太太和姜太太了。”
罗太太年纪最长,见着她脸色就有些难看,和那位何举人简直如出一辙,显然是心里记挂着何兰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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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姜太太,面色虽没有罗太太那么难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眉毛高高吊起,形容间有些刻薄的神色,倒让祝春时想起初见骆家那位吴太太的情形,也是处处看不惯,但最终也没能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从前万家还在的时候,仗着万家在商户中的地位,何家又和万家是姻亲,何举人又是远安众位举人中最年长的,众人都要给他一分薄面,因此罗太太向来是诸家聚会时的首位。
如今乍见祝春时不论是年华,还是衣裳首饰上,都要远远高出她一截,便是众人的殷勤态度,也将她落在祝春时之后,罗太太一时显然无法习惯这样的落差。
“我听我们家姑娘说县令夫人是何等的厉害,何等的出众,可惜之前一直没能有机会见面,今日亲眼见了,才知道竟是如此。”
祝春时微微一笑,也没和她虚以委蛇,“罗太太家的姑娘,说的是何大奶奶吧?说起来我和大奶奶还见过两面,只是都太过仓促,没能说上什么话,不过大奶奶不是应该在陈太太身边服侍婆母?也不知是何时归的家?”
她说着看向绿浓,“前儿我还听大牢里的衙役传话来,说万玉轩想要见何大奶奶一面?”
绿浓抿着唇笑:“是,只是何大奶奶那边给了消息,说近来身子有些不好,无法前来。”
祝春时点了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估摸着何大奶奶身子不好,罗太太心疼自家姑娘,所以接了过去养着?”
罗太太被这番话挤兑得面色黑沉,尤其万家,她姑娘的好日子就是被眼前的人和其夫婿所搅扰,她心底是又气又怒,偏偏周围人看过来审视的目光像刺在她面皮上,她一时只觉得心口憋闷,再说不出话来。
姜太太讥笑的看着罗氏,她丈夫朱举人同何举人年龄相似,学问也相差无几,但就因为何举人家里有个大商户的姻亲,硬是在远安县里压了她丈夫多年,她夫妻两个心里早就不满了。如今万家倒台,何家腰杆子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偏生罗氏看不清眼前情景,上来就冲着县令夫人发难,简直就是给她看笑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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