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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医闹,四个字,听起来不过尔尔。”余娇哭的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嗓音嘶哑,声音怨愤,“这种人为意外新闻上随处可见,并不稀奇,从前有,以后也会发生,可它偏偏却降临在了我的身上,害你为了救我而死。”
余娇双眸通红,人已经崩溃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不到三十便已是主任医师的傅医生,人生本该是通天大道,光明坦途,你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可这一切都被我毁了,你为救我而死啊,你让我怎么活?”
“活着的那个人日日夜夜都被愧疚和恨意折磨,我恨那个恩将仇报挥着屠刀砍向医生的患者,我恨自己引以为傲的职业,我恨自己不该从小学医,我恨自己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师哥,我最恨的是……为什么死了的人不是我自己?”
“娇娇,都已经过去了。”程英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心像是被扎进去的箭矢大力搅动了几圈,他不是没想过娇娇或许会因为他的死而自责愧疚,可亲耳听着她的痛苦煎熬,亲眼目睹着她的自憎自恨,程英才切身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带给她的痛苦是那样的触目心惊。
余娇泣不成声,宛如杜鹃啼血,哀痛欲绝,“过不去,从来就没有过去,死的那个人是你,你永远不会知道被留下活着的那个人的痛苦。
“所以,师哥,我求求你,活下来好不好?不要再让我遭受一次那样的痛苦,我真的不能再一次没有师哥了……”
程英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死过一次的人,清楚被死亡逼近的感觉,他不在意这条命,没有娇娇的这二十年,他从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生或者死他都不在乎,但是娇娇……想让他活下来。
他见不得她伤心至极的样子,也不忍心她再因自己的死而饱受痛苦煎熬,何况……
程英看向不远处的余启蛰,倘若他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死亡便会横隔在她与余启蛰之间,成为那道永远无法跨越的荆棘木刺。
他的娇娇就再也无法心无芥蒂奔向自己所爱了。
原来这些年饱受煎熬的并非是他一个,娇娇过的从来不比他轻松。
而她所遭受的痛苦,全都是因他的死而起。
他自以为的英勇挺身,是造成他们两人痛苦的根源。
不,真正造成他们这般痛苦的根源,是那个医闹泄愤的患者。
他和娇娇都没错,错的是那个以怨报德丧心病狂的疯子。
不对,他有错,错在固执地以为爱一个人,是偏执占有,是付出要得到回应,是百般强求也要留对方在身边。
这些年他游离太晏,玩弄权术,对除却娇娇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将自己囚困在对娇娇求而不得的执念当中,固执地将娇娇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实则是不肯接纳这个世界,漂浮在一切人和事的上空。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暴自弃?他将一切不幸都归结于上天不公,待他苛刻至极,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怨恨。
扪心自问,他当真不曾怨恨过医闹殒命为何会发生在他身上?不曾怨恨过自己被毁掉的美好人生?不曾怨恨过为何重活一世却丧失了男人的尊严成为了一个阉人?
倘若不曾,那他为何会打心底不愿接受太晏这一世,将太晏的人命视作儿戏,这种冷漠残忍何尝不是一种变相消极的抗拒?
这份不肯再开展人生的抗拒,难道不正是因为他眷恋上一世的生活,眷恋自己本该圆满的人生,眷恋从前那个自己。
他以冷漠狠辣做矫饰,将自己都给骗了过去,无意之中深深掩藏下了这份怨恨,是因为好像一旦承认了,就意味着他对救下娇娇这件事在后悔,而这会动摇摧毁他整个人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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