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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小东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宫门口，临分别的时候说，&ldo;我家公子要我代为转达歉意。他常年生活在北地，有些不习惯赤京的语言和风土人情，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那么，后会有期了。&rdo;

他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这架势，武功应该不在秦尧之下。

在回东明殿的路上，我一直回忆着那个男人站在夕阳下的身影，好像是一树梨花。诚然，他一开口，别人就能听出他的北方口音，想来是觉得与赤京有些格格不入，才显得有些冷漠。但他的声音其实非常好听。我们南人常常羡慕北人有一口板正的语腔，他实在没必要因此介怀。

小陆子说，&ldo;公主，奴才说句真心话，刚刚那位公子，不逊檀奴。&rdo;

&ldo;你觉得他跟谢明岚比，谁更胜一筹？&rdo;

&ldo;谢侍郎身上有一股雅气，那公子身上有一种贵气。奴才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着都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能一眼看见的人。&rdo;

我刚想说话，老远地就看见舅舅和王明珠在花园里拉拉扯扯。因为我跟小陆子怕被人撞见，走得都是宫里的小路和偏僻的地方。

我招呼小陆子隐蔽起来，王明珠和舅舅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驸马

舅舅虽然借着母后的光，一路做到了礼部尚书。但他生性软弱，又胆小怕事，全靠着国舅的身份在强撑着门面。我看见王明珠抖开舅舅的手，不耐道，&ldo;爹，你有完没完？你觉得母后能看上我那没有出息的哥哥？&rdo;

&ldo;珠儿，你得帮你哥哥。否则他这辈子就没什么盼头了。&rdo;

&ldo;爹，你搞清楚好不好？如果母后肯让哥哥当驸马，为什么还要让父皇下旨在全国选驸马？而且你看到那道圣旨没？你觉得我哥除了家世之外，还有哪一样符合？&rdo;

舅舅凑近王明珠，低声说，&ldo;霍党都说，你姑姑想要找一个大靠山。可那个靠山分明不给她面子，根本就没来！我们只能自家人帮自家人，你懂了吗？&rdo;

&ldo;爹，你老实跟我说，母后到底想要干什么？&rdo;

舅舅的声音更低，&ldo;皇上近来身体不好，已多次暗传太医。因为你姑姑一直在抑制外戚，所以我们王家人在朝中势单力薄，再加上你爹我又不济事，万一这皇上要是……&rdo;舅舅做了一个闭眼的动作，&ldo;那我们可就危险了。霍勇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肯定是会登基的了，那么你作为太子妃，也会没事。但你想想皇后和画堂的下场。&rdo;

王明珠皱眉，&ldo;应该不会太好。&rdo;

&ldo;所以我才想把盈儿配给画堂，然后才有理由求皇上给盈儿一官半职的，让他带着画堂离开赤京。这不就是你姑姑最想要的吗？&rdo;

我心中咯噔了好几下，心念老停在父皇身体不好那几句上，根本没认真听其它的。

王明珠和舅舅走了没有多久，我就飞奔向父皇住的养生殿。父皇近来是瘦了很多，难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我只当他是国事操劳，根本没有往坏处想。可是刚刚听到舅舅说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还没到养生殿，就远远地看到几位太医从里面出来。等我挥退守门的太监进入养生殿，恰好听到父皇咳嗽的声音。我疾走几步，看到郑德海递过去一块帕子，父皇掩住嘴咳了两声，把手帕移到眼前看了一眼，淡淡地递给郑德海。郑德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拿着手帕的手都在抖。他们好像都没发现我。

我扑过去，抢过郑德海手里的帕子一看，上面有一团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父皇很吃惊，看了看门口，&ldo;小六，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进来了？&rdo;

&ldo;父皇！你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rdo;我紧紧地抓着父皇的衣襟，像一个无措的孩子。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父皇倒下了，我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直以为跟父皇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可以不用去想我们分开的那一天。

父皇摸着我的头，让郑德海退下去，然后把我拉起来，&ldo;好孩子，父皇的病不严重。&rdo;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ldo;父皇，不要骗我。&rdo;

&ldo;傻丫头，父皇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你。&rdo;

我摇头，&ldo;父皇是皇帝，能活到一万岁！&rdo;

父皇笑了，&ldo;那种话也能信？人生在世，若不能快乐，不要说是一万岁，就是一百岁也惘然。父皇已经活够了。&rdo;

我忙去掩他的嘴，狠狠地说，&ldo;我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rdo;

父皇拉着我的手，让我在他身边坐下来，温柔地凝视着我，&ldo;好。你不爱听，父皇就不说了。小六，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里面朕最疼你么？&rdo;

我摇头，这个问题也困惑了我好久。

&ldo;因为本来应该爱你的人，最后都不能爱你，所以只有朕来爱你。是啊，这人世间，一无所有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曾经拥有。朕的小六可怜啊！&rdo;

我虽然没有全听懂，却仍紧紧地捂住父皇枯槁般的手。

&ldo;小六，朕自十岁登基，四十余年来，为国家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朕虽说不是一个可以青史留名的旷世君主，但好歹无愧于这张龙椅，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仁皇后一路陪着朕走过最难的日子，为朕孕育了一双儿女，她去了以后，朕为了年幼的子女，不得不扶持霍氏家族。同时，为了牵制霍氏，又不得不扶持王氏和谢氏，让他们能够相互牵制。太子仁善，也许并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但朕膝下的子女中，除了他或许无一能让霍氏和谢氏同时妥协。所以他是太子，以后也会是皇帝。&rdo;

父皇从来不跟我讲政治，我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但今天，我在他间或的咳嗽声中，听得无比认真，好像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堂课。

&ldo;你的母后，是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女子。朕非但不能保护好她，还一直在让她作牺牲。朕若是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母子。朝中没有人可以替朕守着你们，没有人。&rdo;父皇的眼眶有点红，伸手把我抱进怀里，&ldo;孩子，朕多么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生都开心快乐。但是王谢都不能保护你，只有他。朕只有去求他，求他保护朕的女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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