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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蛟龙帮帮主(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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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马车轻盈,由两匹神骏的马拉着,车辕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一身红衣,英姿飒飒,双手控制着缰绳,下颌微微扬起,脸上满是不羁。

“帮主,前面就是谯都了。”红衣女子小声道。车厢里传出几声咳嗽,随后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进了城,先找家客栈歇着,我还要去拜会个朋友。”

“是。”红衣女子说着抖了抖缰绳,催动两匹马加速前行。须臾间,马车进了谯都,因为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红衣女子不得不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街道两旁的小摊所吸引,那些待价而沽的胭脂水粉、衣服绸巾、首饰摆件儿,无一不是女子喜爱的东西。

“停车!”

红衣女子慌忙吁了一声,勒紧缰绳,两匹马停住了。她刚从车辕上跳下,车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四十来岁,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一位剑眉星目的美男子,如今虽头发、胡须都白了好多,脸上也生出不少皱纹,却依然有种难掩的气度。他身上裹着一袭不合时宜的白狐裘衣,一边跳下车,一边忍不住以手掩住嘴轻咳了几声。

“帮主,您没事儿吧!”红衣女子关切地问。男人摇了摇头:“就在这里分开吧,离见面的地方不太远,我走着去就行了。”他说着,打量了她一眼:“客栈还是以前住过的那家福来客栈吧,好找,又方便。”

红衣女子答应着,男人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晚上你不用等我了,吃饭自己安排。”这无异于给了特赦令,红衣女子不禁满脸兴奋。

天气逐渐转暖,眼下正是谯都最美的季节,捧月桥边红的、紫的、粉的花朵随处可见,柳丝如媚,随风摆动,像极了舞姬们柔软的腰肢。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信步登上捧月桥桥头,蛟龙帮帮主冷皆空喃喃地低声吟道。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多少回在梦里回到谯都,醒来却只剩下满怀惆怅,这是生他养他的故土,离开了它,他想它想得紧,如今真的回来了,倒又有些踌躇,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这里也是他的伤心地啊!

下了捧月桥,脚下的路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条,往左走是醉春楼----他此次要去的地方,他却久久伫立着,眼睛盯着右边,目之所及处是一丛竹林,竹林的后面曾是他的家,有那么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朝右边走了几步,但很快又醒悟过来,自嘲地笑了笑,掉头朝左边走去。

来到醉春楼,不等他开口,店小二已然明白了他的来意,笑容可掬地道:“大爷是来找人的吧,您随我来,您要见的人正在楼上太白雅间等您呢。”

太白雅间位于二楼楼梯尽头,店小二把冷皆空引进进了房间,就识相地退出了。这雅间很大,靠窗位置摆着熏笼,里头熊熊燃烧的炭火给整个房间带来干燥和温暖,窗户对面是一张卧榻,是便于客人喝醉了酒歇息用的,房间正中的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冷热荤素皆有,散发着扑鼻的香气,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有一坛子好酒。

“哎呀,水老弟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紧紧握着冷皆空的手,将他引到桌边坐下。

“其兄,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点着熏笼?”因为屋里很热,冷皆空脱下裘衣搭在椅背上。

“你不是怕冷吗,所以专门为你准备的。”其昌说着,叹息道:“这些年,你这寒脊的毛病怎么样,可好了些?”

“还不是老样子,”冷皆空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死不了罢了。”

其昌望着冷皆空的模样,幽幽地说:“当年你若不是为了躲避追兵,寒冬腊月跳下了深潭,又在水下闭息良久,怎么会落下此病根,说到底……”

“往事还是不提了吧,说也无益。”冷皆空极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打开酒坛子的塞子闻了闻,微笑道:“这酒倒是不错,果然是此间最出名的醉春风,我不客气了,先自饮三大碗吧。”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也不谦让其昌,一仰脖喝了下去。

喝罢赞道:“好酒,真是好酒!你可知这些年我最想念的就是这玩意儿,有时候在梦里都想到流口水了。”

其昌也跟着笑道:“你若喜欢,我天天请你喝醉春风,我别的没有,酒钱还是有的。”“这话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赖账哦。”冷皆空说着,又是满满一碗酒喝下。

其昌知道冷皆空爱酒,也不催促他,直到他接连喝了上十碗,估摸着他的酒瘾暂时满足,才夹了好些菜放在他面前的碗碟上。“水老弟,时间过得真快啊,算起来你都快十年没回谯都了,今天来此就不走了吧!”

冷皆空一边吃着菜,一边抽空道:“这次来谯都是为了做一笔生意,生意做完就要走了,不过大概能待上个把月,”说着他放下筷子,笑道:“你该不会怕我讹你的酒钱吧,哈哈!”

“又在胡说!”其昌佯怒道:“我恨不能你住在谯都不走了,哪会怕你讹我的酒钱,怕只怕你不来讹。”

冷皆空微笑不语,自顾着吃菜、喝酒。半晌听其昌道:“当年的事,你总该放下了吧,你可知陛下这些年一直都很后悔当年犯下的错,你们原来的府邸,陛下也下令重修了,有空你可以回去瞧瞧。”

夹菜的筷子停住了,冷皆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伤来。但只是很短暂的时间,那抹忧伤就消失不见,快得好像被风吹过一样。“后悔!呵呵,怎会有后悔一说!”冷皆空的手指开始颤抖,青筋渐渐暴突出来。

“我没骗你,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回忆起前事,越发悔恨,我好几次见他偷偷拿出令妹的画像,细细端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其昌脸色变得很严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当年他听信了谗言,做出那等错事,如今他悔不当初,就想着能做些补偿……”

“不必了!”冷皆空霍然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道:“此番我来,叙旧可以,若是你要为那昏君开脱,还请免开尊口,我实在不愿听到哪怕一丁点的关于这昏君的消息。”

其昌见冷皆空竟是要走,慌忙上前阻拦:“好吧,水老弟,我只是想让你放下那些过往,重新开始罢了,你不要生气。”冷皆空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其昌,目中满是血丝,还隐隐有泪光滚动,他想说什么,却半晌说不上一个字,竟狂笑起来,其昌愣愣地瞧着他,直到笑声稍止,他才缓缓地说:“叫我放下过往……谈何容易,我水家就这样无辜被抄,满门男女老幼都惨死在屠刀之下,那个昏君不是自诩很爱我妹妹漪儿吗,结果怎样?还不是把她打入冷宫,要不是你从中相救,只怕当时就葬身火海了。”

他仿佛很疲惫地重新坐回座位,倒了一碗酒,慢慢地喝着,再不作声。其昌以为他回忆着伤心往事,定不会再有心闲聊,正自觉不安,哪知突然听他又开了口:“这些年我活在痛苦中,无数次梦到亲人浑身是血倒在我面前的景象,这些片段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我,你看我才不过四十多岁,须发都已半白,哎……此生我是被那昏君毁了,漪儿更是沦为昏君的牺牲品,若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外甥,我早就追随亲人而去,如何还会等到今天!”

其昌一愣,不禁追问道:“水老弟的意思是……当年皇后曾诞下子嗣?”冷皆空点了点头。其昌兴奋不已,一叠声地说:“水老弟,皇后之子乃是当之无愧的嫡子,绝对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呀,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可否引见?”

冷皆空淡淡地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眼下他过得很好,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若贸然前去,只怕会吓着他,倒不如由我先去旁敲侧击一下,等他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再安排你们见面不迟。”

“好好好,如此甚好!”其昌连连点头,喃喃道:“陛下若是得知还有个嫡子尚在人世,只怕真的会欣喜若狂吧,哎,这可好了,老天总算开眼了……”

冷皆空冷眼望着其昌,心中不以为然,经历了这一番沧桑,他的心再不会轻易兴起波澜了,何况伴君如伴虎,宠辱与否,取决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的心情,半点由不得自己。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是对的,但他真的下定决心要跟命争一争,或者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也未可知。

他手里捏着酒杯,想到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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