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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豫亲王淡淡的道：&ldo;慕允还活着，已经逃入屺尔戊境内。&rdo;天家皇子最讲究修为，睿亲王自幼得皇父调教，更是气质沉着，虽然十分意外，但并未显出惊异之色，只是若有所思的道：&ldo;定兰关雄奇高险，号称天下第一，城墙皆逾十丈，除是飞鸟，无法逾越。

&ldo;那慕允有人接应，杀死解差后逃离。接应他的人，一路护卫，在供州被东营的人发觉行踪，拦截jiāo手，六死三伤，此三人受伤虽重，但不待bi问口供，立时啮毒自尽。这些人，全是受过jg心训练的死士。供州的谍报是初六日传来，初七日又接获一封，东营在竖河与其jiāo手，这次对方死了五个，其中假扮慕允的死士，身中三箭，犹伏骑二十余里，引开追兵。初九日、十一日、十二日皆有jiāo手，东营调了伏州的重兵围剿，竟无一次成功。对方死士共二十五人，能随慕允行至定兰关前的，不过三人。此四人一路换骑急驰至定兰关前，慕允换装假扮谍差，以金牌令箭赚开城门，越关而去。那三人引开追兵，在密罗山乱石阵间与东营对峙了一天两夜，最后连箭都she光了，投石以抗。等东营终于杀上山去，原来那三人早就服了毒，毒入血脉，一剑下去，那血稠得就像这杯中的蜜酒一般，顺着剑锋缓缓腐蚀剑身。&rdo;豫亲王不紧不慢的道：&ldo;若非对方谋逆大罪，我倒还真佩服这些死士。&rdo;

第九章，若非群玉山头见（2）

睿亲王像是被那血淋淋的场面所影响，微皱起眉，抿下一口酒去。

豫亲王无声的透了口气：&ldo;以二十五条xg命换得那慕允逃脱，只不知这主使的人居心如何，慕氏多年统兵，兵法jg要尽在一门，屺尔戊为患天朝边界多年，慕允逃入其境内，若与其勾结，终有一日会成我朝社稷心腹大患。

睿亲王轻描淡写的道：&ldo;既然连七弟一手调教出的东营jg锐都拦不住此人，此人大约是命不该绝。&rdo;

豫亲王淡然一笑，反问：&ldo;难道六哥居然是信天命之人？&rdo;

睿亲王哈哈一笑，道：&ldo;天命如此，不信奈何？&rdo;漫不经心伸手执壶，扬声唤人：&ldo;来呀，酒冷了，重新温过，换大杯来，今日我要与七弟痛饮一回。&rdo;

豫亲王起身道：&ldo;谢六哥的好酒，愚弟不胜酒力，已经醉了。唯有改日再领六哥所赐，今日向六哥告罪，愚弟还有些杂事，要先向六哥请退。&rdo;

睿亲王亦不甚挽留，送了他出去。

睿亲王回转水阁中后，摒退众人，自己提了壶，将那冷酒斟上一杯，慢慢饮尽，过了良久，方才似自言自语：&ldo;老七这招敲山震虎，所为何意？&rdo;

孟行之悄没声息，落足无声的从那架红檀描金绘山水人物的紫纱屏后踱出来，说道：&ldo;王爷这&lso;敲山震虎&rso;四字说得极妙，依在下浅见，这豫亲王所来就是为了敲山震虎，他明明疑心是王爷派人救脱了慕允，所以源源本本将事qg讲与王爷听，意思是，他已经知晓了王爷的举止，警告王爷不得轻举妄动。&rdo;

睿亲王沉吟不语，孟行之却道：&ldo;在下要恭喜王爷。&rdo;睿亲王目光闪动，孟行之道：&ldo;豫亲王意在震慑王爷，好令王爷有所收敛。他既忽然有此举，便说明王爷那招杀着，可算走对了。&rdo;睿亲王道：&ldo;此人对老四忠心耿耿，他必是有所顾忌，所以才来警告我，看来他应该也知道那招杀着，是出于我的布置。&rdo;

孟行之微笑道：&ldo;知道又有何用？杀着之所以为之杀着，便是明知是柄锋利无比的利刃，对方却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以身相迎。&rdo;他声音极轻，却字字入耳：&ldo;王爷，终不枉慕妃之死。&rdo;

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睿亲王饮多了，觉得酒意突沉。玉栏杆外是一围芍药，人间四月芳菲尽，栏外的花已经开得半凋，有一瓣被夜风chui拂，正好落在他衣袖间，他伸手拈了起来。她总是爱簪芍药，有一种芍药花叫&ldo;金线银雪&rdo;，洁白花瓣上撒着金丝，簪在堆乌砌云般的发间，极是娇艳。

&ldo;六哥。&rdo;她自幼便是如此称呼他，脸上几乎没了半丝血色，只道：&ldo;我去。&rdo;极轻的两个字，从她唇中吐出，却似有千钧重，刹那间压得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本能的侧过脸去，只见她蝉翼鬓侧一朵芍药，怒放似她曾经的笑颜。

那一句那样残忍，却不得不问：&ldo;你去？你知道将来是什么？&rdo;

她脸上恍惚是笑意：&ldo;我知道，可是为了六哥，我愿意。我知道毅亲王身边，六哥一直没有得力的人，如今他来求亲，正是难逢的机会。&rdo;

还是十五岁的时候，她不过十二岁，自己带了她溜出慕府，去大明寺看芍药花会。她青衣束发，扮作是自己小厮的模样，混出中门来，那一颗心，嘭嘭跳得又急又快，直到上了马，她忽然伏鞍放声大笑，自己又恼又怒，叫了她的ru名，问：&ldo;临月，你笑什么？&rdo;她策马兜转过来，离得那样近，痒痒的就在耳下，呵气如兰，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亮悦耳：&ldo;六哥，原来你比我还害怕。&rdo;

他哼了一声，转开脸去，其实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慕氏世家巨族，家教最严，自己虽对慕大钧执弟子礼，毕竟是皇子，一旦出了纰漏，慕大钧并不会过份责罚自己，可是只怕她会受父亲严饬。半大的少年，这种话不愿对人明言，只是板着一张脸，做出一种老成的样子，说：&ldo;反正我不是害怕。&rdo;

慕临月扮个鬼脸，她眉目间犹有稚气未脱，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少女甜美的风华，回眸一笑，那眼波盈盈，如能醉人。他脱口说：&ldo;你可不能再笑了。&rdo;她一双长睫似蝶翼般忽闪忽闪，问：&ldo;为什么呀？&rdo;他说：&ldo;你一笑，人家就会看出你是个女孩子。&rdo;她说：&ldo;那我不笑了。&rdo;一语未了，又禁不住盈盈一笑，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无限娇俏。他无可奈何，只得板着面孔说：&ldo;人家若是看出你是个女孩子，会连累我的，我可不带你去了。&rdo;说着作势yu举手策马扬鞭，她急急抓住他衣袖，连声道：&ldo;六哥，六哥，我不笑了便是。&rdo;

第九章，若非群玉山头见（3）

大明寺香客如涌，人山人海，赶会的、烧香的、卖香表的、卖吃食的、雇轿的、赶驴的……闹轰轰就如同炸锅一样，她一双眸子明若点漆，新奇的顾盼不己。他怕与她被人cháo挤散，再三叮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他们挤进寺去，挤出了一身大汗。殿中人更多，金身宝像尊严，无数的人匍匐下去，虔诚下拜。佛前的鼎中香表堆积如山，烈焰焚焚，腾起无数香烟，熏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隔着香火缭绕，她好奇的问：&ldo;六哥，他们都在求什么？&rdo;

他其实也不知道，随口答她：&ldo;求财求福，总是求他们没有的东西吧。&rdo;

她的眼睛那样亮，仿佛有星光璀璨：&ldo;那我不用求了，我什么都有。我有疼我的爹爹，还有哥哥们，还有你。&rdo;

听她将自己与她的亲人们并提，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触，口中却说：&ldo;若是我不带你来，你准不会说得这样好听。&rdo;对她道：&ldo;咱们去看芍药。&rdo;

大明寺的芍药久负盛名，历年的芍药花会，更是西长京一盛。通城的人不过借看花之名，到寺中游玩，其实是赶庙会的意思。真正去看芍药的，除了秀才文人，便是些读过几卷书、一心附庸风雅的富沽之流。他们径往寺后去，一路行去，游人果然渐稀，谁知到了芍药圃外，却被寺中的和尚给拦住了。言道是城中首富陆家的女眷今日前来赏花，故而摒尽一切闲杂人等。

定湛九岁即封亲王，自幼皇父宠爱无比，十余年来，从来未尝被人称为&ldo;闲杂人等&rdo;，吃过这等闭门羹，见那几个和尚嘴脸势利，神色无比倨傲，心中顿时大恼。但转念一想，这些和尚蠢头蠢脑，如果动起手来，自己虽不一定吃亏，可是也难护得临月周全。何况自己与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一旦真闹起来，被人识破身份，总不是好事。

慕临月亦怕他生气，轻轻扯扯他的衣袖，道：&ldo;六哥，咱们还是别硬闯了。&rdo;

隔着花墙上的槟榔眼，可见圃中花盛似海，如锦如绣。就此回去，可真让人不甘心，他心念一转，当下便有了计较，顺从的答应了一声，同她转身就走。走出了许远，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便道：&ldo;跟我来！&rdo;两个人顺着那墙七拐八弯，一直走到山房之后僻静处。这里已经是花圃尽头，甚少人来，墙外有一株极大的老榆树，足有和抱粗，枝桠横斜，绿叶如茵。他转头问慕临月：&ldo;你会不会爬树？要不然我背你上去。&rdo;

慕临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此事十分有趣，早就跃跃yu试：&ldo;可别小瞧了人，慕大将军的女儿，别说爬树，一样可以上战场杀敌。&rdo;说着便卷起衣袖来，露出一截凝霜皓腕，那腕上笼着一只白玉钏，肤色与玉色皆白莹无比，几乎辨不出哪是腕，哪是玉钏。她改了男装，可忘了取这只钏子下来，此时捋起袖子才发觉。&ldo;哎呀&rdo;了一声，说：&ldo;这还是外祖母给的，可别碰碎了它。&rdo;将钏子捋下来，掖入了腰带中。她体态轻盈灵巧，果然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槐树，坐在横枝上，招手叫定湛：&ldo;六哥！&rdo;

定湛动作更是利落，左足在槐树上轻轻一蹬，右手已经拉住一根树枝，借力弹起，轻轻巧巧落在横枝之上。慕临月不由拍手叫好：&ldo;六哥这招&lso;小起手&rso;比大哥使得还要漂亮。&rdo;定湛竖起中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慕临月方觉自己忘qg，幸得并无人听见。定湛先跃下墙头，站稳了便向回身向她张开双臂，慕临月笑道：&ldo;可要接住了，不许摔到我。&rdo;便如一只燕子般，从墙头上翩然落下，谁知树枝挂住了她的帽子，她一跃之下，在风中散开长发如瀑。她虽胆大，从那样高的墙头上跃下，最后还是有丝害怕，不由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定湛只觉大力冲撞，却紧紧抱住了不放手，往后连退数步，最后还是&ldo;咕咚&rdo;一声抱着她坐倒在芍药丛中，只觉柔香满怀，四周红的、粉的、紫的、huáng的芍药花，绚丽得像堆锦刺绣，团团簇簇，无数的花与叶轰然涌上，将他们深陷在柔软的花海中。眼中在一片绚烂夺目的颜色里，只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就像一朵怒放的白芍药，那样清丽皎美，发流如云。她的呼吸香而甜，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她眸子那样晶莹透亮，就像最饱满的两丸黑水银，极远极高处是湛蓝的天，一朵云缓缓流过，她的眼中也仿佛有了云意，泛着难以描述的朦胧，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放手，她的头发扫在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两个极响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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