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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怪物（第1页）

这次去华西看病再次让我认识到我父亲身上残留的乡村气息，我大逆不道的称之为“兽性”。

那是一个阴天，成都前些天还不算热，那是我和父亲拿着肠镜报告让医生诊断的早晨，清风徐徐，天气很好。

途径华西医院，走到医院大门对面的时候，我和父亲突然发现在路旁有一个“怪物”，真的是“怪物”，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他。我知识匮乏，不知他患了什么病，又心性冷漠，没有驻足细看。

我瞬间被他的脸吓住了，不，应该是惊住了。满是黑褐色的肉瘤，挤满了整个面颊，我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在哪里，但我神色如常，顿了一下继续前行，侧头盯着这个“怪物”。

那些肉瘤太大了，几乎和他的脑袋一样大，密密麻麻，每一个都像我的拳头般大小，我一向大胆，看得非常仔细，没有被吓住。

很庆幸我脸色如常，心里担忧着父亲的病情，我怎会漏出开心的笑容，我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褐红色的笛子，笛子红漆被磨掉了，他放在嘴边，我不知道有没有接触到自己的嘴巴，应该是没有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他坐在一个有些泛黑的塑料凳子上，凳子下面压了一片红色塑料布，三平米左右，上面应该是写着这个可怜的男人的病情，凳子稍前方靠着一个音响，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一个纸箱放在红布上，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钱，我不敢多看，也没有掏钱，我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那一瞬间，心里略感难过，此等人间惨剧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动于衷，我的卑劣无情、到现在的不知悔改让自己羞愧。

我转头向父亲看去，我知道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果然，父亲见我转过身来，他脱口而出，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透过口罩，我发现父亲竟然在笑，他笑的眼神都眯起来了，想必口罩下的嘴巴也咧开了，露出了那一口假牙。我顿时心乱如麻，脑海一片空白，我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应该是真的。”

下一刻，我转过身，猛然向前走了几步，愧疚感袭来，我再次回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不要笑，不要笑！走过去就行了。

我的声音不大，我极力压制着自己复杂的情绪。

我没资格职责父亲，他既没有当面嘲笑那位患者，即使嘲笑了那患者，他可能也看不到，甚至是无动于衷，但是我不允许我的父亲是如此一个人。

他可以不帮助那个可怜的男人，但是不能嘲笑他，别人我管不着，但是我的父亲我必须要管。

我的声音很冷，怔怔地看着父亲，父亲察觉到了什么，他应该是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他的笑容消失了，后面的表情我不知道，我转过身加快速度，和父亲拉开了距离，至于原因，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可能是生气时下意识的反应吧。

人群嬉嬉闹闹，华西门口的人流来来往往，阳光明媚。

两个多小时的煎熬时间过去了，父亲的结果出来了，不严重，甚至是很轻，可是之前他一直在叫疼啊，拿了药走出了华西大门口。

我和父亲又一次经过了那里，那个长满肉瘤的“怪物”依旧坐在那里，手里依旧捧着那个掉了红漆的笛子。

我和父亲再次路过时，他没有在笑了，我脸色依旧冷漠，但是心里有了一点暖流，这世上终于少了一个嘲笑这个可怜的男人的人了，虽然他自己可能不在乎。

当时有曾有脱口而出的冲动，告诉我的父亲，“假如你是那个人，假如你这次检查出的病不好，还能笑的出来吗？”

我克制住了，这种话不应该让我去说，我没资格说这句话。

此事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下班后一起吃饭的姐姐，哪怕是家里等我们消息的母亲，这是我为父亲唯一能做的事情，虽然他可能并不在乎。

世俗多烦扰，人间皆恶人，父亲是，我也是。

出生时越接近野兽，死亡时越接近神明。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一天逝去，所以每一天都应该走在通往神明的路上。

这本书不会上架，我不会主动申请。请不要骂我，也不要骂我父亲，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想在网络上也撒谎，这本书可以说是写给我自己看得，我总不能骗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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