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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解放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解释道:“我不认识什么山爷,这两人是我的朋友,跟山爷一点关系没有。我也不瞒着几位哥哥,我今天回来,是来找赵金元报仇的,他们几个就是我请来的帮手。”杨解放家里的事情真相如何,他们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只是事不关己而选择袖手旁观。听到杨解放回来报仇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赵长明说道:“那你找我们过来干什么?我们今天帮长贵说话,已经得罪了里正;你与他家的是是非非,我们不插手就是了;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同宗叔伯。”赵长智与赵长根也跟着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这个时代的人,宗族观念还是很强的,帮亲不帮理是很正常的事情。赵长贵是跟他们一起玩到大的同宗兄弟,搭把手无可厚非。而杨解放显然是个外人,要让他们帮助一个外人来对付同宗叔伯,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杨解放感觉事情有点棘手,只得转口说道:“你刚刚说的这个山爷是个什么来历?你们知道么?我倒是好奇,他怎么就突然找上了赵金元家?”赵长明见他不提帮忙的事情,倒是放心了不少,答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点,做不得数的。听说他本名叫徐子山,手底下有两百来号人,百十杆枪。专干劫富济贫的勾当,嗯,劫富是有的,济贫么?没听说过。”说着话时,有意无意地瞟了严冬来两眼。严冬来老神在在,浑不在意。
杨解放惊道:“听说你们保安队才三十几个人,能有几杆枪?怎么干得过人家?”赵长明道:“凭我们这三十几号人,十来杆枪,肯定是干不过人家的。好在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跟对方真刀实枪的硬碰。”杨解放追问道:“这话怎么说?”赵长明解释道:“所谓贼不走空,既然人家盯上了,不捞点好处是不会罢休的。我们这些人临时组织起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让对方有所忌惮,也好讨价还价。人家开口要三千大洋,还能真给三千啊?里正的意思,能用百八十大洋解决这个麻烦就不错了。”
严冬来忍不住插口道:“哼,百八十大洋?打发叫花子呢?道上混的,看的是实力,你能降得住他,可以不掏一个铜板;你要是降不住他,你少他一个铜板试试!”赵长明几人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合,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赵家庄的青壮男人不少,但是手中没枪啊。
杨解放又问道:“听说赵金元派人去县里报信了,县里是否会派兵过来?县里的警备队可是有好几百号人啊。”赵长明摇头道:“没那回事,故意放出消息唬人的。就县里那帮瘟神,顶用不顶用先不说,真要是给请来了,哪里是百八十大洋能打发走的?”
杨解放反问道:“那你们这些人呢?赵金元可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们?”赵长根插口道:“就他那抠门劲,能给我们什么好处?他可是里正,他开口说话了,好处不敢想;谁敢不听,坏处肯定是跑不了的。”杨解放笑道:“你们以前给我家打短工的时候,那工钱可是按天给的。你们现在提着脑袋给赵金元家看家护院,连个工钱都没有?这就是你们的同宗叔伯,平时就是这样对待你们这些侄子辈的后生?”赵长根被问得一愣,嘴里嘟囔道:“他算什么叔伯,早出了五服,八杆子打不着了。”说着垂下了头。
赵长明解释道:“我们也不是完全为了保护他一家,真要是山爷进了庄,谁能保证他不会对我们这些人家下手。里正家高墙大院的,不太好闯进去;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一下就能闯进来。家里就这点坛坛罐罐,我们可损失不起啊!”这话倒也实在,他能有这份见识,倒是令杨解放刮目相看了。
杨解放转口说道:“那我呢?你们总能相信我吧!我找赵金元报仇,就只找他一家。别说你们跟长贵哥是好兄弟,就算是旁人,都是一个庄的,我绝不会伤及无辜的。可现在你们都守在赵金元家里,到时候怎么办?就算你们想要置身事外,若是赵金元开口说话了,你们听还是不听?”这下还真把赵长明三人给问住了,木然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杨解放觉得该下猛药了,当下狠声说道:“赵金元害得我家破人亡,这个仇非报不可,他赵金元我是杀定了,谁要是阻挡,我就杀谁。你们保安队要是护着那赵金元,那我们只能是刀枪相见了。到时候你死我活的,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赵长明几人都是地道的农民,平日里打个架没什么难度,真要他们去杀人,那还真干不出来。但一旁的严冬来则不同,绰号活阎王,能不能打另说,那满脸的杀气确实挺唬人的。赵长明这帮人还真没那个胆量与他真刀真枪地对着干。
杨解放继续道:“我与那个赵金元总要死一个。我要是死了,不过是再添一座新坟。你们得不着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继续过你们的苦日子。要是我把赵金元干死了,那你们可就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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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明几人听了自然是疑惑不解,杨解放解释道:“你们各家可都欠了他家的债,是那种年年还债年年还不完的债;是那种爹死儿子还、儿子死了孙子还、只是一家子没死绝就要一直还下去的债。但是你们想过了没有?如果债主没了,谁还向你们逼债?没有人逼债,你们各家不都轻松了?”赵长明摇了摇头,说道:“赵金元死了,他还有兄弟,还有儿子。这个债是不会消失的。”
杨解放回答道:“哼,那就都杀了。他那个弟弟赵银元、儿子赵长仁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等到那时,我会把他们家的账本、欠条都找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一把火烧了。没有了欠条,又凭什么要你们还债?”几人听得不由怦然心动,所谓无债一身轻,谁愿意背负一辈子还不完的债务啊?
杨解放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添火道:“这是第一个好处,还有第二个好处。你们各家都租种了赵金元家的土地,每年都要缴纳高额的租子。我要是一把火把那些地契都烧了,那会怎么样?没了地契,那就是无主之地,自然是谁耕种就归谁了。还怎么问你们收租?”赵长明却反驳道:“不成的,官府那里会有存根。那地终究不是我们自己的。”杨解放摇头道:“这个你就想差了。先不说这年年战乱,官府的存档还存在不存在;就算它存在吧,你们以前,在官府的存档里,赵金元家的地就是它家的了?比如说我家的那些土地,虽然被赵金元弄走了,但是他肯定没有去官府做登记;在官府那里,那地还是我们家的。”这个他们还是能想明白的,忍不住都点了点头。杨解放继续道:“他赵金元家原来可没有这么多地的,而你们各家祖上也不是没有过土地的。只是这些土地,都被赵金元家让各种下作手段弄过去了。所以,他家才有这么多土地,而你们各家才没有了土地。就如同我们家现在这样,那些土地虽然到了他赵金元手里,但是在官府那里没有做变更登记,是算不得数的。”
赵长智认同道:“可不就是吗?我爷爷那辈跟他赵金元家还没出五服,是一个祖宗出来,也都是有土地的。可后来就没有土地了,土地都到了他赵金元家去了。这中间要是没鬼,那才怪呢!”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是可以传承的,一般人不会轻易变卖。赵家庄大部分人是姓赵的,也就是说他们原本是一个祖宗出来的。外姓人没有土地可以理解,赵姓人家不该没有土地才是;就算当初分家时分得少了,不至于没有土地。而现在的情况,大部分赵姓人家也是没有土地的,土地都到了赵金元等极少数人手里。这就不正常了。
杨解放继续道:“还有一种情况你们不知道。很多地主为了避税逃税,在官府那里会瞒报很多土地,或者是暗地里把土地转移登记到别人头上去。等到时候把他家的地契找出来,仔细查看就清楚了。总之一句话,土地还是那些土地,继续让你们耕种,等到收租的时候那可就要好好说道了。拿不出来地契,凭什么来收租啊?只要你们各家能联合起来,还怕对抗不了。”赵长明几人其实已经心动了,一个个垂首沉思。土地啊!作为一个农民,一旦有了土地,那是连一座金山都不换的。但是若要通过杀人的手段来获得土地,那心里总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杨解放接着又说道:“除了这两个好处之外,还有第三个好处,那可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赵长明三人同时抬头看着杨解放,等他的下文。杨解放笑了笑,说道:“你们各家的情况,我大概也是知道,家里没什么存粮。到了青黄不接时,就得借粮充饥了。但是赵金元家的粮仓,那粮食肯定是堆的满满的,就等着你们各家闹饥荒呢。想想,你们谁没挨过饿啊?要是你们帮我干死了赵金元,那没说的,这些粮食肯定有你们的一份子。保证你们各家平安度过明年的饥荒!”赵长根和赵长智齐齐望着赵长明,那是在等他做决定了。但他们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杨解放微微皱眉,这还是有顾忌啊,想了想,补充道:“这杀人的事,用不着你们亲自动手;由我们这几个兄弟干了就是。你们也不要担心有什么麻烦!事情是我干的,不管将来谁来查问这件事,都推到我头上来,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总之一句话,恶名我来担,好处大家得!”
陈二狗忍不住跳了起来,叫道:“这还想啥呢?干就对了。杨解放,你要是不嫌弃我本事差,算我一个,我跟你干。”王大力嗯了一声,跟着点头。赵长贵也开口说道:“长明哥,杨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怎么选择,我肯定是干定了。”
赵长明佯作镇定,其实早已怦然心动,问道:“要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干也不是不可以,到了那个时候,赵金元算是完了,山爷再找上门来,该怎么办?”
杨解放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自己的动员能力不行,是自己把山爷这个因素忽略了。赵长明始终惦记着山爷这个外在威胁,可见是个有主见、懂得深谋远虑之人,也难怪他能成为他们这一伙人的领头羊。知道了问题所在,反而简单了,杨解放笑道:“山爷他有人有枪,难道我就没有靠山了?侯飞,告诉他们,我们山上有多少人多少枪。”侯飞早就按耐不住了,说道:“也就五百多号人,三百多条枪。大当家黑寡妇的名声亮出来,别说什么山爷了,就是县太爷来了,那也得让三分。”杨解放补充道:“原本以为他赵金元家就只有四个狗腿子,所以才来了这么几个人。别以为我们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就山爷那点人手,放在赵家庄,你们根本惹不起,但我们还不会放在眼里。你们今天跟着我干,帮我报了仇,回头我们再一起来对付山爷好了。怎么着,我们都比那个赵金元强吧!”
赵长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手捶桌,说道:“好!我们跟你干,你说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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