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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
&esp;&esp;凯瑟琳
&esp;&esp;十八年前
&esp;&esp;尽管凯瑟琳手中的瓷杯非常轻薄精巧,阳光都可以射透,它纤巧易碎的杯身上还是画着一只凶猛的野猪,点点鲜血从它长长的獠牙上滴落,绘制出的血滴一路延伸到杯中深色的茶水之中。茶本身很不错——馥郁浓酽,加了牛奶,温度也恰到好处。凯瑟琳一边望着佩尔内先生的背影,一边又啜了一口。
&esp;&esp;男人站在厨房的水槽边,拒绝看向她。他盯着窗户,大大的手中紧紧抓着一只茶杯,凯瑟琳猜测,他在密切地注视着阿尔奇,她最后看见阿尔奇时,他正在前门那里将鹅卵石踢来踢去。阿尔奇不想让她来这座与世隔绝的法国村庄,对于走到佩尔内家隐蔽的村舍所需要爬的长长的上坡路,也有诸多不满。佩尔内的家几乎完全隐藏在一座十五世纪的修道院的废墟里面。
&esp;&esp;只有在凯瑟琳将她左腕内侧那个仪式剑形状的伤疤给佩尔内一家看过之后,她才被允许进他们家的门。他们回应的方式是将自己身上同样的伤疤给她看,不知怎的,他们的动作有些不太情愿。阿尔奇身上目前还没有这样的烙印——尽管凯瑟琳很快就会完成对他的训练,有朝一日她也会让初阶裁决者来见证他成为正式的探寻者——所以他得等在外面。
&esp;&esp;凯瑟琳一直怀揣着一个希望,她希望自己会看见埃米尔正和他的父母一起待在这座房子里面,希望一直以来他都好好地活着。但不是这样的,生活在这座村舍里的只有他的父母。佩尔内夫人坐在凯瑟琳对面的扶手椅中,目光一直瞥向凯瑟琳因为怀孕而隆起的腹部。阳光透过厨房窗户照进来,为老旧的石墙涂上一层暖色。
&esp;&esp;“我一直都很喜欢埃米尔,”凯瑟琳试探性地说道,“他在训练中非常优秀。当他没有回到庄园,我们这些学徒都非常惊讶。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他退出了。”
&esp;&esp;佩尔内先生宽阔的后背动了动,他的妻子则紧张地咳嗽了一下。
&esp;&esp;“你以为是我们不让他回庄园的,”佩尔内夫人说道,“而我们却以为是庄园那边不让他回来。事实是,他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告诉我们他要去哪儿。”
&esp;&esp;佩尔内先生又动了动。
&esp;&esp;“亲爱的,请你坐下来吧。”佩尔内夫人用法语对丈夫说道。
&esp;&esp;男人坐在了另一把扶手椅中。他粗重眉毛下的双眼扫了凯瑟琳一下,然后又移开了视线。
&esp;&esp;“很抱歉我没打招呼就出现在这里。”凯瑟琳对他们说道。她转动一下手腕,让她仪式剑形状的烙印清晰可见地露出来,提醒他们两个不要忘记探寻者誓言所带来的责任。“我只是希望你们二位能够遵守探寻者之间的法则,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问题完全是出于全体探寻者之间的情谊。”
&esp;&esp;男人发出一声粗哑生硬的声音表示同意。而女人则从茶几上的盒子中抽出一支老式香烟,并用一只生锈暗淡的金属打火机点燃了它,一边长长地吸了一口烟,一边望向厨房窗外。她似乎是在看阿尔奇的影子,他的影子在通往村庄的小路上被阳光拉得又细又长。
&esp;&esp;“在我们更为年轻的时候,我和我的丈夫都在庄园里接受训练。”女人说道,目光躲闪不定地落在凯瑟琳身上,然后又移开。她讲的话法语口音很轻,“我们从来都不是最活跃的探寻者,但是也为探寻者事业做出了自己微小的贡献。我们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来找到并摧毁那些制造儿童兵的营地。我们也做了一些离家更近、更小的事……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把做过的这些事告诉别人。”
&esp;&esp;“等埃米尔的年龄大到足以到庄园接受训练,他就去庄园了。有一段时间,他在那里很开心。在最后的那一年里,他变得……更安静了。也许是因为他开始质疑作为一名探寻者的价值,我当时觉得这是很自然的。训练越来越艰苦,你的生活中也更多的是工作而不是玩乐。他在那儿没什么朋友。他更喜欢和他的表兄弟表姐妹在一起,他们都在老家训练,不在苏格兰。”
&esp;&esp;“我丈夫在最后那一年的圣诞节把他抓了个现行。埃米尔找到了我们家族的仪式剑,尽管它一直被非常隐蔽地藏在家里的阁楼里。他当时正,”女人动了动双手,模仿着调整仪式剑刻度盘的动作,“准备使用它。”
&esp;&esp;她丈夫轻轻地点了点头,仍旧一言未发。
&esp;&esp;“但是……那个时候他不是年龄还没有大到能够知道仪式剑是什么吗?”凯瑟琳问道。她上一次见到埃米尔的时候,他是十四岁,距离他接受使用仪式剑的训练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esp;&esp;“当然是这样了,”他的母亲说道,“他表现得像是知道要怎么使用它一样。我以为庄园那边一定是加快对他的训练了。”她深深地吸了口烟,目光不安地在室内和室外扫来扫去,飘忽不定。“我丈夫和儿子大吵了一架。等到埃米尔消失之后——带着我们的仪式剑消失——我们以为他回到庄园去了,好从他父亲身边离开,并且带走仪式剑。但是当然了,他不在那儿。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
&esp;&esp;“结果在庄园,我们的老师却告诉我们,是你们不让他回来的。”
&esp;&esp;“也许他们是不想吓到你们。”
&esp;&esp;女人抽完了烟,将烟头在一个印有野猪纹章的烟灰缸中碾灭。凯瑟琳意识到,埃米尔的母亲其实并不太老,而且她过去一定很苗条,但是现在她看上去有气无力,非常脆弱,仿佛恐惧和失去儿子的悲痛让她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
&esp;&esp;凯瑟琳问道:“你们对他去哪儿了有什么想——”
&esp;&esp;女人断然摇头,将凯瑟琳的话拦腰截断。她站起身来,从壁炉架上拿起一个相框。
&esp;&esp;“埃米尔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表哥有几个儿子,他们都是埃米尔最亲密的朋友。”
&esp;&esp;她重新坐了下来,将照片递给凯瑟琳。当凯瑟琳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屏住了呼吸。照片上是埃米尔和四个其他男孩。在埃米尔的左边是一个有着深棕色头发、嘴角绽出随和笑容的年轻男人。她见过那个笑容。当时对方脸上涂满了深蓝色的颜料,但是她见过这两片嘴唇对她露出轻蔑的冷笑。仪式剑在哪儿?在香港那间夜店的洗手间地板上,他当时跨坐在她身上,质问着,埃米尔和你一样迟钝,对他来说,事情的结局也一样糟糕。
&esp;&esp;凯瑟琳用指尖轻轻敲打着男孩的脸:“这是……埃米尔的表兄弟?”
&esp;&esp;女人点了点头:“是他的第二代远房表哥。他们一共有兄弟四个。我本来会让你去问埃米尔最年长的表哥安东尼,问他埃米尔去哪儿了。但是现在安东尼也失踪了。”
&esp;&esp;确切地说,他并不是失踪了,凯瑟琳想道,她从他的身体下面爬出来的时候,他正在香港流血至死。她咽了咽口水,试图将这段回忆从脑海中赶出去。
&esp;&esp;“他……安东尼从来都没有在庄园里训练过,”凯瑟琳柔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受过探寻者训练?”
&esp;&esp;女人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他的父亲亲自训练他和他的兄弟——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三代人以前,他们家族的仪式剑就已经遗失了——他们是骏马家族。而安东尼也失踪了,就像埃米尔失踪了一样,就像许许多多的探寻者都失踪了一样。而且,安东尼的一个兄弟最近被袭击了,受了伤。”
&esp;&esp;那一定是袭击安娜的人,凯瑟琳想道。
&esp;&esp;佩尔内先生看上去不大舒服。他在扶手椅中动来动去,一直盯着地板。
&esp;&esp;凯瑟琳犹豫着问道:“只是——你觉得那个表哥和埃米尔的失踪有可能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他们家族的仪式剑没有了……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在伺机夺走埃米尔的仪式剑呢?”
&esp;&esp;“他们是家人,”女人严厉地低声说道,仿佛凯瑟琳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就太过分了。“这当然不可能了。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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