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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天明起来，叫管家权忠，叮嘱停当了说话。结束整齐，一直问到徐家来。到了门首，看见门上一个老儿在那里闲坐，翰林叫权忠对他说：&ldo;可进去通报一声，有个白大官打从京中出来的。&rdo;老儿说道：&ldo;我家老主人没了，小官儿又小。你要见那个的？&rdo;翰林道，&ldo;你家老孺人可是京中人姓白么？&rdo;老儿道

&ldo;正是姓白。&rdo;权忠道：&ldo;我主人是白大官，正是孺人的侄儿。&rdo;老儿道：&ldo;这等，你随我进去通报便是。&rdo;老儿领了权忠，竟到孺人面前。权忠是惯事的人，磕了一头，道：&ldo;主人白大官在京中出来，已在门首了。&rdo;白孺人道：&ldo;可是留哥？&rdo;权忠道：&ldo;这是主人乳名。&rdo;孺人喜动颜色，道：&ldo;如此喜事。&rdo;即忙唤自家儿子道：&ldo;糕儿，你哥哥到了，快去接了进来。&rdo;那小孩子嬉嬉颠颠、摇摇摆摆出来接了翰林进去。

翰林腼腼腆腆，冒冒失失进去，见那孺人起来，翰林叫了&ldo;姑娘&rdo;一声，唱了一喏，待拜下去。孺人一把扯住道：&ldo;行路辛苦，不必大礼。&rdo;孺人含着眼泪看那翰林，只见眉清目秀，一表非凡，不胜之喜。说道：&ldo;想老身出京之时，你只有两岁，如今长成得这般好了。你父亲如今还健么？&rdo;翰林假意掩泪道：&ldo;弃世久矣！侄只为眼底没个亲人，见父亲在时曾说有个姑娘嫁在下路，所以小侄到南方来游学，专欲寻访。昨日偶见月波庵妙通师父说起端的，方知姑娘在此，特来拜见。&rdo;孺人道：&ldo;如何声口不象北边？&rdo;翰林道：&ldo;小侄在江湖上已久，爱学南言，所以变却乡音也。&rdo;翰林叫权忠送上礼物。孺人欢喜收了，谢道：&ldo;至亲骨肉，只来相会便是，何必多礼？&rdo;翰林道：&ldo;客途乏物孝敬姑娘，不必说起，且喜姑娘康健。昨日见妙通说过，已知姑夫不在了。适间该位是表弟，还有一仪表妹与小侄同庚的，在么？&rdo;儒人道：&ldo;你姑夫在时已许了人家，姻缘不偶，未过门就断了，而今还是个没吃茶的女儿。&rdo;翰林道

&ldo;也要请相见。&rdo;孺人道：&ldo;昨日去烧香，感了些风寒，今日还没起来梳洗。总是你在此还要久住，兄妹之间时常可以相见。且到西堂安下了行李再处。&ldo;一边分付排饭，一手拽着翰林到西堂来。打从一个小院门边经过，孺人用手指道：&ldo;这里头就是你妹子的卧房。&rdo;翰林员边悄闻得一阵兰麝之香，心中好生逢幸。那孺人陪翰林吃了饭，着落他行李在书房中，是件安顿停当了，方才进去。权翰林到了书房中，想道：&ldo;特地冒认了侄儿，要来见这女子，谁想尚未得见。幸喜已认做是真，留在此居住，早晚必然生出机会来，不必性急，且待明日相见过了，再作道理。&rdo;

且说徐氏丹桂，年正当时，误了佳期，心中常怀不足。自那七夕烧香，想着牛女之事，未免感伤情绪，兼冒了些风寒，一时懒起。见说有个表兄自京中远来，他曾见母亲说小时有许他为婚之意，又闻得他容貌魁梧，心用也有些暗动，思量会他一面。虽然身子懒怯，只得强起梳妆，对镜长叹道：&ldo;如此好客颜，到底付之何人也？&rdo;有《绵搭絮》一首为证：

瘦来难任，宝镜怕初临。鬼病侵寻，闷对秋光冷透襟，最伤心静夜间砧。慵拈绣纽，懒抚瑶琴。终宵里有梦难成，待晓起翻嫌晓思沉。梳妆完了，正待出来见表兄。只见兄弟糕儿急急忙忙走将来道：&ldo;母亲害起急心疼来，一时晕去。我要到街上去取药，姐姐可快去看母亲去！&rdo;桂姐听得，疾忙抽身便走了出房，减妆也不及收，房门也不及锁，竟到孺人那里去了。

权翰林在书房中梳洗已毕，正要打点精神，今日求见表妹。只听得人传出来道：&ldo;老孺人一时急心疼，晕倒了。&rdo;他想道：&ldo;此病惟有前门棋盘街定神丹一服立效，恰好拜匣中带得在此。我且以子侄之礼入堂问病，就把这药送他一丸。医好了他，也是一个讨好的机会。&rdo;就去开出来，袖在袖里，一径望内里来问病。路经东边小院，他昨日见儒人说，已晓得是桂娘的卧房，却见门开在那里，想道：&ldo;桂娘一定在里头，只作三不知闯将进去，见他时再作道理。&ldo;翰林捏着一把汗走进卧房。只见：香奁尚启，宝镜未收。剩粉残脂，还在盆中荡漾；花钿翠黛，依然几上铺张。想他纤手理妆时，少个画眉人凑巧。翰林如痴似醉，把桌上东西这件闻闻，那件嗅嗅，好不伎痒。又闻得扑鼻馨香。回首看时，那绣帐牙床、锦衾角枕且是整开精洁。想道：&ldo;我且在他床里眠他一眼，也沾他些香气，只当亲挨着他皮肉，一般。&rdo;一躺躺下去，眠在枕头上，呆呆地想了一回，等待几时，不见动静，没些意智，慢慢走了出来。将到孺人房前，摸摸袖里，早不见了那丸药，正不知失落在那里了。定性想一想，只得打原来路上一路寻到书房里去了。

桂娘在母亲跟前守得疼痛少定，思量房门未锁，妆台未收，跑到自房里来。收拾已完，身子困倦，揭开罗帐，待要歇息一歇息。忽见席间一个纸包，拾起来打开看时，却是一丸药。纸包上有字，乃是&ldo;定神丹，专治心疼，神效&rdo;几个字。桂娘道：&ldo;此自何来？着是兄弟取至，怎不送到母亲那里去，却放在我的席上？除了兄弟，此处何人来到？却又恰恰是治心疼的药，果是跷蹊！且拿到母亲那里去问个端的。&rdo;取了药，掩了房门，走到孺人处来问道：&ldo;母亲，兄弟取药回来未曾？&rdo;孺人道：&ldo;望得眼穿，这孩子不知在那里顽耍，再不来了。&rdo;桂娘道：&ldo;好教母亲得知，适间转到房中，只见床上一颗丸药，纸上写着&lso;定神丹，专治心疼，神效&rso;。我疑心是兄弟取来的，怎不送到母亲这里，却放在我的房中？今兄弟兀自未回，正不知这药在那里来的。&rdo;孺人道：&ldo;我儿，这&lso;定神丹&rso;只有京中前门街上有得卖，此处那讨？这分明是你孝心所感，神仙所赐。快拿来我吃！&rdo;桂娘取汤来递与孺人，咽了下去。一会，果然心疼立止，母子欢喜不尽。孺人疼痛既止，精神疲倦，朦朦的睡了去。桂娘守在帐前，不敢移动。恰好权翰林寻药不见，空手走来问安。正撞着桂娘在那里，不及回僻。桂娘认做是白家表兄，少不得要相见的，也不躲闪。该里权翰林正要亲傍，堆下笑来，买将上去，唱个肥喏道：&ldo;妹子，拜握了。&rdo;桂娘连忙还礼道：&ldo;哥哥万福&rdo;翰林道：&ldo;姑娘病体着何？&rdo;桂娘道：&ldo;觉道好些，方才睡去。&rdo;翰林道：&ldo;昨日到宅，渴想妹子芳容一见，见说玉体欠安，不敢惊动。&rdo;桂娘道：&ldo;小妹听说哥哥到来，心下急欲迎侍，梳洗不及，不敢草率。今日正要请哥哥厮见，怕遇母亲病急，脱身不得。不想哥哥又进来问病，幸瞻丰范。&rdo;翰林道：&ldo;小兄不远千里而来，得见妹子玉貌，真个是不在奔波走这遭了。&rdo;桂娘道：&ldo;哥哥与母亲姑侄至亲，自然割不断的。小妹薄命之人，何足挂齿！&rdo;翰林道：&ldo;妹子芳年美质，后禄正长，佳期可待，何出此言？&rdo;此时两人对话，一递一来。桂娘年大知昧，看见翰林丰姿俊雅，早已动火了八九分，亦且认是自家中表兄妹一脉，甜言软语，更不羞缩，对翰林道：&ldo;哥哥初来舍下，书房中有甚不周到处，可对你妹子说，你妹子好来照料一二。&rdo;翰林道：&ldo;有甚么不周到？&rdo;桂娘道：&ldo;难道不缺长少短？&rdo;翰林道：&ldo;虽有缺少，不好对妹子说得。&rdo;桂娘道：&ldo;但说何妨？&rdo;翰林道：&ldo;所少的，只怕妹子不好照管，然不是妹子，也不能照管。&rdo;桂娘道：&ldo;少甚东西？&rdo;翰林笑庄&ldo;晚间少个人作伴耳。&rdo;桂娘通红了面皮，也不回答，转身就走。翰林赶上去一把扯住道：&ldo;携带小兄到绣房中，拜望妹子一拜望，何如？&rdo;桂娘见他动手动脚，正难分解。只听得帐里老孺人开声道：&ldo;那个在此说话响？&rdo;翰林只得放了手，回首转来道：&ldo;是小侄问安。&rdo;其时桂娘已脱了身，跑进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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