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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ldo;慢！&rdo;康熙将身探出车来，说道：&ldo;你方才只说了恩人，还有一个仇人是谁？&rdo;

&ldo;这个不说也罢。&rdo;翠姑正色道，&ldo;说了也没用处。&rdo;

康熙料定必是鳌拜，摇头笑道：&ldo;你也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怎见得就说了也无用呢？&rdo;

&ldo;好，奴才斗胆讲了！&rdo;翠姑昂然回道，&ldo;是洪承畴！皇上舍得杀他谢我么？&rdo;

&ldo;有什么舍不得？&rdo;康熙略一迟疑，又复大笑道，&ldo;可惜他已死了两年，你还在拿他做对头。&rdo;言出，翠姑似被人猛击一棒，退后一步，颤声问道：&ldo;这是真的？&rdo;

康熙笑道：&ldo;此人事明不忠，死后恩荣甚微，也难怪你不知道。朕贵为天子，还能骗你不成？&rdo;

翠姑面色立时变得煞白，立在地上晃了一下，勉强站住脚，仰天惨笑道：&ldo;哈哈……死了，死了！&rdo;她心中时乐时悲，如飘如落，天地也仿佛在旋转。一双眼睛直瞪瞪地瞧着康熙的车子远去，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道：&ldo;你们……你们走吧！&rdo;便也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向前走去。

撇下呆立在那里的翠姑，康熙的轿车在寂寥的北京城外疾速而驰。苏麻喇姑见康熙脸色愈来愈阴沉，以为他动了杀机，忙劝解道：&ldo;她是有功的人，虽言语有些冒犯，还是可以宽恕的。&rdo;

&ldo;你哪里知道她？你不知她的心！&rdo;康熙看了她一眼，沉思着道：&ldo;这真是天意呀，洪承畴如果没死，朕倒真想除掉他呢！&rdo;

这话若非苏麻喇姑亲耳听见，简直不能想像会出自皇帝之口。洪承畴从龙入关，虽然立了极大功劳，却一向小心翼翼。他对不起前明，对清室却无丝毫过失。太皇太后常说：&ldo;没有洪承畴和吴三桂，就没有大清！&rdo;太皇太后尚且如此推崇，作为孝子贤孙的康熙皇帝岂肯违背懿旨，为一孤苦女子报私仇，去杀一位功勋卓著的大臣？呆了一阵，苏麻喇姑才开口问道：&ldo;这是主子的大事，奴才不敢插言。不过洪承畴对于咱们大清总是有功之臣，皇上怎会舍得杀他呢？&rdo;

康熙冷笑一声：&ldo;如果做臣子的都去学洪承畴，做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呢？&rdo;

只此一句，嘎然止住，康熙不再说下去了，两眼沉静地望着前方的黄土路。黑灰色的西便门阴沉沉的，在西北风中迎风呼啸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几个军士毫无生气地守在门口，冻得身上抖抖嗦嗦。一阵风钻进来，康熙打了个寒噤，吩咐张万强：&ldo;今几索性迟点回宫，再向北折！&rdo;

张万强答应一声&ldo;扎！&rdo;熟练地将鞭一扬，马车一个急转弯，径向北拐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车后头蹄声得得，一骑自西便门飞奔而出，追了过来。张万强瞥见，吃了一惊，他不敢大意，忙立起身大喝一声：&ldo;驾！&rdo;催马狂奔。

可是后面的单骑，早已超乘而来，截在前头。一个人滚鞍下马，攀住了车驾。康熙定神看时，却是熊赐履。他一身朝会袍褂，大帽子上的红缨被颠得十分零乱，连一个随从也没带，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康熙急忙挑起轿帘沉着脸问道：&ldo;什么事这般慌乱？不要忘了你是国家大臣！&rdo;

&ldo;圣上教训得是！&rdo;熊赐履走近车辕，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ldo;圣上，魏东亭被扣在西华门了！&rdo;

&ldo;什么？&rdo;康熙勃然大怒，身子一跃就要站起，被上面车顶碰了一下头，才意识到是在车上，&ldo;怎么，这就要造反了吗？还有什么，奏来！&rdo;

熊赐履手扶辕，将额头在辕杆上磕了三下，算是给皇帝行了礼，急急忙忙他讲了西华门前发生的这场变故。

原来，讷谟命刘金标扣下魏东亭之后，自己赶往山沽店去了。刘金标这小子对魏东亭恨之入骨，真想亲手宰了他，出出自己的怨气。可是，他也不傻，知道这事不能蛮干。按律，内侍不奉特诏私闯禁宫，应该送内务府治罪。可是刘金标一琢磨，送内务府不如交到巡防衙门更合适。巡防衙门的首领葛褚哈，他是鳌拜的人，和自己也是朋友。只要把魏东亭按&ldo;冲扰关防&rdo;的错儿往葛褚哈那儿一送，下到狱里，一夜就能黑了他！于是，他便命人架了魏东亭从西华门往巡防衙门走。不料刚把人带出来，就迎头碰上了内阁大学士熊赐履。这熊赐履呢，是得了胡宫山的信，特意冠带袍月带着亲兵赶来的，见刘金标押着魏东亭正往前走，便大喝一声：&ldo;站住！&rdo;

刘金标谋得这个差使还不到一个月，很多部院大臣都还不认识。他见熊赐履带着大队亲兵，珊瑚红顶，仙鹤补服，一摇三摆威风十足，却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心里便有点怯，忙上前扎千儿请安道：&ldo;大人，这是咱们刚拿住的贼！&rdo;

&ldo;呸！&rdo;刚刚说了一句，被魏东亭照脸一口唾沫骂道：&ldo;你才是贼！熊大人，不必与这杂种多话。您去和孙殿臣讲，他能治这东西，赵秉正也成！&rdo;

熊赐履一想也是，当即吩咐管家：&ldo;你在这里守住，不可让他们把魏大人带走。我进去就出来。&rdo;说完便朝里边走。这时刘金标已瞧出个大概，心知这位大员必与班布尔善不是一路，口气也就变了，伸手拦住道：&ldo;大人可曾奉诏？&rdo;

&ldo;我不见驾？&rdo;熊赐履道，&ldo;我要去见内务府堂官赵秉正。&rdo;

刘金标闪着独眼，皮笑肉不笑地移动一下身子挡住去路，&ldo;大人，堂官不在，您就免了此行吧！&rdo;

熊赐履大怒。喝道：&ldo;怎么，你要造反吗？&rdo;

&ldo;嗬！&rdo;刘金标冷笑道，&ldo;不让你进就算造反？告诉你，我刘某是属狗的，除了主子谁也不认得。你要硬闯，我自然连你也扣！&rdo;北京人最爱瞧热闹，周围过路的听这里人声喧嚷，不知西华门出了什么事，过来一个红顶子官员和蓝翎子侍卫在那儿指手划脚地论理，便渐渐围来一大群人，呆呆地看热闹。

熊赐履知道康熙要到白云观山沽店去，原就放心不下，便带领家仆随驾扈从。上朝的半路上遇到了胡宫山，听到了魏东亭被扣的消息，便独自回去换了朝服赶来相救。原以为不过是误会，说一说便可了结，不想此刻竟连自己也被搅了进去，这才晓得事情并不简单。他稍一沉吟，改变了主意，说道：&ldo;好，奉职谨慎，有你的！不过你稍待片时，我去找一个管得着这事的人来，再行发落？&rdo;说罢，也不等刘金标回答，返身至轿车前解下一匹马，飞身骑上向西奔去。

这里刘金标&ldo;呸&rdo;了一声，大声喝道：&ldo;带上姓魏的，咱们走！&rdo;几个刚走几步，便被熊赐履的管家带着几十号人站成一排，气势汹汹地封住了路口。

那管家的叉着双手在胸前：嘿嘿笑道，&ldo;老兄何必着急，多少也得给我家主子留点面子，家主已有吩咐，再等片刻又有何妨？&rdo;

刘金标大声嚷道：&ldo;你家主子算哪个槽头的驴！我这是皇差！&rdo;一边说一边一起要往前闯。管家见他这样，拉长了脸道：&ldo;刚才您说你是属狗的，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属老狗！你才当了几天差？一个蓝顶子芝麻官儿，永定河里的王八也比你值钱些，就敢小瞧我家大人！&rdo;说着一横胳膊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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