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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2页）

她心中一怵，不想再想下去，赶紧摇摇头，望向远方，可下一刻，她的心，如堕冰潭……

远处端坐着姬惜，她面目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姬梵清晰的看到姬惜的袖袍之下拿着酒杯的手指在抖，抖得仿佛失去了全身气力一般……

瞬间，姬梵的脸刷白了……

她从未看见过这样表现的姬惜……

她，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

……

何家的丹瑶玉庭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可它的余韵久久不能散去。

京都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在议论着何家之宴中所发生的事，最引人津津乐道的，正是姬霜那件《鼎天三册》将会归属谁的问题，让很多人兴奋的是，姬霜宣布不是贵族出身的人，也有机会竞争这个机会，也就是说平民也可以尝试这问天之机。一时之时，大殷学子们纷纷蠢蠢欲动，作斌投帖送入姬府，很多人心里想，哪怕不是那个被选中的那个幸运儿，便是得一见姬霜绝姝一面，也是此生无憾了。

一时之间，大殷京都最兴盛的去处，不再是花舫酒肆，不再是青楼妓院，而是书肆，笔斋，凡是有关这种增益学识的地方，皆人潮汹涌，纷纷陶出积蓄银两花重金买下，全部人挤得前胸贴后背，巷头巷尾都水泄不通。书肆笔斋里别说是名纸贵砚了，就是平日里只卖十文的草纸，都在如今涨了十倍不止。

自然，京都之内生意最好，供不应求的，正是姬霜亲自持办的“霜轩”了，在黑市之中简直到了一纸千金且重金难求的地步。

值得一提的是，霜轩里除了精贵的文书纸砚连涨了数倍之外，仅供平民庶族使用的浅白草纸却是降了三成，甚至可以说，霜轩相当于舍本半送了，这一举动，更是引来百姓的交口称赞。

京都，靠近全城目光聚集处姬府的半里处，有一只瘦弱的骡驹慢慢地踏在青板之上，青石板之上青苔暗生在缝隙时，沾着昨日夜雨过后的湿气，让青石地面更显得滑湿，骡驹干瘦的蹄子踏在上面，发出微微的咯咯之声，很轻，像是水滴滴在廊栏下的石阶的声音，也像是怕惊醒阴暗嘈杂的拐角处的什么事物一般的轻……

骡驹上坐着一个头发灰白，身体瘦峋，衣着破烂得近乎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老者，老者脸上布满了苍桑的皱纹，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干涸的嘴巴嘴皮已经全部裂开，但他依旧不舍得拿出放置在骡驹身边的水袋喝上一口，而是抿抿唇，滋润滋润嘴皮，眼睛眺望着直对姬府大门的那个方向……

朝阳初升，晕红的余晕淡淡地洒在老者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直至巷尾处……老者走到了姬家的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天未亮就起身，来到这里，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早的了，结果发现姬府门前人头攒动，几乎看不见尽头，他连姬府的大门，也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十几米外有朱瓦碧檐，那处地方的人更多，声音也更是嘈杂。而他的身边，围着一君焦急的等候的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渴望与热切，远眺着大门处的情景。

老者咳嗽了几声，排在大人流的队伍中，等待着。

日上三竿，烈阳照射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流出了一身的热汗，所有人的脸上都被炙阳晒得能红，可是谁也没有动，甚至没有发出埋怨之声，可能是没有人敢埋怨，也没有人愿意埋怨，这一场会选，毕竟是大殷百年来，唯一一次平民与贵族站在同一起点的时刻。

所以，没有人愿意抱怨，他们连站在这里，哪怕是被烈阳炙烤，哪怕是全身汗如雨下，他们都觉得很兴奋，很愉悦……

快到他了。

老者心里想，他舔了舔唇，干得出血的嘴角传来微带麻痒的痛感，但他没有在意，他的眼睛，被一处绿色树丛所吸引，那是在姬家门前放置翠云茶苞树，金檐碧墙之下，它轻轻蔓蔓地开吐露着树叶芬芳，带着春意的清新之绿，小小的，嫩嫩的，将他目光完完全全地锁在上面了……

他微眯着眼，心里想：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如此清新干净的绿色了，这样完美而可爱的绿色，是富贵奢华的京都才独有这抹嫩绿，在他们那里，这样的颜色早已经失去了……

他小心地用指甲掐下一片绿叶，轻轻地放在嘴里，一股清新苦涩却略带微微甜味的滋味充盈于舌尖，他顿时感觉到了种极致的享受，心脏都为此而雀跃，他又一次地心想：不愧是京都。这叶子这么新鲜，这么美味，在他们那里，若是新叶，早就被饿得眼睛发青的人抢了咽下去，哪里像是这样，叶子看起来都这么富贵，这么可爱……

“喂，到你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玄衣金线深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队伍的前面，对着老者皱着眉不客气喊道。

他说话的同时，也看到了老者吃树叶的举动，老者感到一阵害怕，害怕自己因为这样而被官府抓去杖杀，心下大悔，觉得今次自己一定是死定了，哪想到玄衣男子皱皱眉，咕哝了一句：“真是贱民渣卒……”便拧着眉对老者大吼道：“你干什么来的。”

老者大松口气，猜到自己逃过了一劫，对玄衣男子的态度习以为常的鞠躬敬礼，喉咙略微干哑地道：“吾家郎君乃西山赵家四郎，特地差吾来姬府送斌帖一份。”说完，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只布包，蓝色的棉布层层叠叠地被他打开，露出一张微黄发旧的纸，纸上用小字满满地写满了论斌，他恭敬地朝玄衣男子一笑，脸上因为这笑变得更是皱了，双手把纸张举高过头，轻轻地说：“请大人收纳。”

玄衣男子脸色冷淡地说：“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姬家的门吏，我问你，你家郎君是平民是吧？”

“……是，是。”老者习惯性地低头。

“好吧。”玄衣男子把纸放在一只大木箱中。低着头说：“下一位。”

老者这时才发现，所有文帖都分别放在四个盒子里。这四个盒子分别为玉盒，金盒，漆盒，木盒。其中木盒最大容量最多，里面放置的纸帖也是最多的。

看到自己家郎君三天三夜不睡，落纸之前，用木棍在沙地上写过千遍才颤抖着手指，写下的这篇文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在那里，老者不由感到一阵心痛，他抓起玄衣男子的袍袖，跪在玄衣男子面前，大声地哭道：“大，大人，这平民所写的文斌，真的会送到姬霜女郎的手上吗？这纸，这纸可是我们全家的积蓄啊……”说完，就掩袖大嚎起来。

本来被他挡了位置的后面那人开始面露不耐，听得他这么一说，便心有戚戚焉地也望向了玄衣男子，同时，在场的大多数人，尤其是平民，更是目光灼然地看着玄衣男子，等待他的答案。

“去去去，要不是我家霜女郎特地交待了，一定要收你们平民的投斌，一纸一字不能缺失。我们会花时间待在这儿理你们吗？平日里你们连经过此处多停留一下，都要被我们像狗一样的赶走，现在你们好好的站在这儿，不就是答案了吗？这还用问吗？”这话说得老者破涕为笑，立时跪在地上，叩了好几个响头，最后在不耐的玄衣男子趋赶之下，才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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