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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敲击之声（第1页）

老铁匠终究是没能说服自己的徒弟。在一个月亮躲起来的晚上，慕儿背着自己的包裹，在师父门前磕三个头后，义无反顾的出了门，朝着自己梦想的生活走去。

老铁匠睡的轻，在慕儿打开自己们的时候就已经醒来。站在门后默默接受慕儿的三个磕头，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徒弟的离开，只能不说话的流泪，与自己的徒弟做无声的告别。当慕儿走出大门，老铁匠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忍不住呜咽大哭。

陈汶目睹眼前的一幕，体会人的分离之苦。

投入了感情才会在分离的时候有被撕裂的痛楚。即使以一个整天与铁相伴的汉子，也会被最亲人的离去而撕裂心中的柔软。老铁匠一辈子打铁，嘴笨，说不出留下徒弟的话语，更是没能在徒弟面前表达自己的情感。在徒弟深夜离开的时候，终究是没办法忍受离别的痛苦，蹲倒在屋内，承受失去的痛苦。

第二日，铁匠铺少有的歇业，知道内情的邻居们都感叹儿大不中留，年轻人总是想要出去闯一闯。铁匠也在今日里请陈汶出门买了酒菜，好好的大醉一场。席间，铁匠诉说自己的过往，回忆难产而死的妻子和随母亲离去的没见过世界的孩子，自己把徒弟捡回来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可孩子长大了，要出去了。自己又一次经历了痛心的离别，自己或许注定就是孤家寡人，不能有人养老送终。

铁匠没说让陈汶来送终，他在陈汶身上感觉到了自己无法攀上的气质，要是由陈汶送自己，不是为自己好，而是折了自己的福分。

“我不求你能给我做什么，等我死了以后，把我的尸体卷上草席，随便埋了，别让我没地方去就行了。”醉倒前，铁匠还是放不下心，祈求陈汶给自己收尸。

说完，铁匠头垂在小方桌上，醉过去。陈汶看着眼前的伤心人，点点头，自己会为他送最后一成。因为修为差距太大的原因，陈汶隐约看到了来铁匠的寿命终结的时刻，不出意外的话，不到明年今日，铁匠会入土。死亡信息谁都不会喜欢，即使是濒死的人也会希望身边的人祝自己长命百岁。眼前的孤单老头，只能毫无知觉的等着自己离开世界的那一天。

生活还要继续，只老铁匠出手打铁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多数的器具都到了陈汶手里制作。小锤铛铛的敲击，大锤嘣嘣的捶打，变成了单调的击打。入秋的时候，老铁匠的身体果然开始快速衰退，寿命在消耗，看样子已经进入了即将凋零的时候。

陈汶还要敲敲打打，自己没必要特意延续老铁匠的寿命，与其让他待在忧虑中活下去，不如让他顺从自然的规则。冬雪化去，城外多了一处土堆，铁匠铺也换了主人。

陈汶正式成为铁匠铺的老板，还是照样为镇上的人敲打各种生活器具。开始的时候，大家很满意陈汶打的铁器，用料充足，掂着就沉，随着陈汶打铁器的时间越来越长，用的铁料也越来越少，拿起来就感觉质量不行。镇上的人见到这种情况，抱怨了陈汶不少，可大家却得不到铁匠铺老板的回应。铁器拿回去还能用，只是轻薄的感觉让人很担心，经常会让人以为东西随时会坏掉。

陈汶打铁用的是憨力气，法力聚集在识海和丹田里，并没有放出一点。接手打铁铺才知道里面的学问多少，靠着超人的听力陈汶很容易就能判断铁器各处的问题。但是，手上没有个轻重，手里烧红的铁器经常被自己敲的破开底。为了保持好铁器的完整，陈汶不得不加多生铁在里面，让铁器在捶打成型的时候能耐得住自己的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汶手上功夫越来越熟练，不再一味的重锤，而是能敲出轻锤，铁器的用料自然也越来越少。再往后，陈汶的锤击随心所欲，每一下都能打在最关键的地方，一圈下来可以将铁器打成薄度一致，铁器成为真正的整体。此时陈汶出手的东西用料已经到了很少的地步，薄度也大大降低，让镇上的人以为陈汶偷工减料。

镇上购买陈汶铁器的人，嘴上虽然不满意陈汶用料变少，大骂陈汶不良心，可东西带回去以后，发现铁器比以前的要好用。铁锅烧热更快了，出头的铁头轻却更锋利，菜刀薄而不弯能剔骨。用过以后，日日担心的损坏没有出现，倒是感觉从铁匠铺买的东西越来越好用。骂声少了，来铁匠铺买铁器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从其他镇子来的人要买陈汶打造的东西。

名声在外，生意渐好，陈汶却摆起谱，每月只打十件铁器，大到箱笼，小到钉子，只打十个，多了不伺候。这下可惹恼了远道而来的人，铁匠铺门前长长见到愤愤不平的人骂街。铁匠铺的老板很有耐性，不管谁来，只要不进铺子的门槛，在外面骂个天翻地覆都没事。这个奇怪的规矩不被人理解，却慢慢被接受，每月初的时候，总有人抢在前头将要打铁器，而且要的都是大物件。

见到这种情况，陈汶笑笑，只要是准备要大物件的人，都来给自己拉风箱烧炭，自己专门负责敲打铁器。一件大物件敲打下来，作为老板的陈汶还没累，拉风箱烧炭的人倒是受不了。自此，外面又有传言，身体不好的，不要来铁匠铺打东西。

规矩大，出产少而精，陈汶的手艺很快传到了官府的耳中。开始官府没人相信，直到陈汶打造的铁器被呈上，官府的人看中，陈汶被衙门的人盯上。无论在哪个朝代，能打的一手好铁的人，总是要被特别关注。

“你是铁匠铺的老板？”县衙的捕头痴迷刀剑，见过陈汶的手艺，很想让这个人为自己打一把自己喜欢的超薄随身匕首。

“本月额度已经打完，下个月再来吧。”陈汶不在意的回绝。

“你知道我是谁？”不快“当”一声将实力的长刀拍在铁匠铺的桌子上。

“本店也不打造兵器，请回把。”陈汶直接赶人。

“你再说一遍试试？”捕头可是小儿止啼的人物，何曾被人连续拒绝。

“本店要打烊了，您请便。”陈汶大白天的就要关门。

“你行。”捕头看着陈汶手里掂着的铁锤和他身上的腱子肉，比比自己的身子，拿起刀就走。

得罪官家的人麻烦多，很快陈汶就接到官兵的征兆，进兵营当铁匠为人打造兵器。陈汶在捕头面前说自己不打兵器，他就让人将陈汶招入兵营，必须为人打兵器。

报复来的很恶心，陈汶暂时不想停止自己的山下修行，进了兵营。兵营负责后勤的官员不知是不是没弄懂捕头的意思，竟然将陈汶分去打造马蹄铁，不沾刀兵的事情。陈汶发挥自己的特长，打造的马蹄铁薄而坚，比其他师傅打的要薄两层，给马蹄钉上却比别人更耐摩。其他大马蹄铁的师傅见状，纷纷把自己的手里的活交给陈汶做，大多跑去打造兵器。打马蹄铁不出活，赚的少，远不如打兵器，能搞到很多其他收入。

陈汶不在意，好好的打马蹄铁，正好没去打造杀人的兵器。兵者，凶器也，对于高修为的人，不沾也罢。

打铁的过程里，铁打的越来越薄，陈汶的心也被磨的越来越静。听着打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陈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捶打，产生的一些浮躁消散。没能继续观想，可打铁的时候也能让人静下来。手里锤子每挥出一下，锤的位置和角度都不一样，力道更是轻重不同，只有沉浸在其中的陈汶才能感知其中的不同。跟着一下下的锤击，陈汶的心也在被击打，心中的很多漏洞也被这些锤击打了出来。

以前走的太过顺利，很少关注自己的心的问题，现在落入凡间，能靠着锤击渐渐发觉自己心中的缺陷。而这些敲击像是岁月的鞭打，让陈汶经历了生命的重新塑造。肉身的重生对于结丹的陈汶来说并不成问题，难的是对自己内心的省察。人往往是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才会反思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现在陈汶很幸运的没有经历苦难就有机会见证自己内心的漏洞。

平凡的生活也有促进生命成长的能力。

对于官兵是否出战，陈汶并不清楚，只是最近需要打的马蹄铁多了起来。兵营里面的骑兵自从知道陈汶的马蹄铁打的好又薄，机会所有人都回来向陈汶要马蹄铁。留下的师傅乐的自己休息，让新来的小伙子承担打铁的任务。这些休息的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眼中的小伙子已经是几百岁的先人。

陈汶照着自己的节奏敲打，即时磨炼手上的技艺，也是磨炼自己的心。看着心中的漏洞，陈汶不禁感慨，怪不说有修士说修真先修心。自己已历经多次天劫，也被心魔劫折磨过，可自己的心仍有大量的漏洞存在。要是其他不如自己经历多的人，他们的心岂不是漏的像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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