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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子砚伴着月光回观里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躺在廊下就不想再动,闭着眼睛,依旧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眼角慢慢地就渗出了泪水。夜晚的凉意渐渐的侵入体内,包络住心脏,痛的无法言喻,紧紧蜷着身子,脑中混混沌沌的。正冻得难受时,忽觉身子一暖,一件薄薄的衣服轻轻压在身上。史子砚睁开眼睛,见昙儿坐在石栏上。史子砚抬头道:“姐姐。”昙儿看着那件衣服笑道:“这是我几年前做的,现在有点小了。”史子砚心头一暖,跳将起来道:“不小,不小。”昙儿道:“袖子肯定短了。”史子砚忙穿起来道:“不短,干活方便。”昙儿笑道:“连扣子都系不住了。”史子砚笑道:“这样正好,凉快。”史子砚跳过去拉着昙儿的手说:“姐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昙儿抽出手,一转身道:“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史子砚一时心花怒放,喜悦似清泉一样从心尖丝丝涌出,欢喜的踮起脚尖,似要飞起来了。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昙儿。少年人的心性真是一天三变,捉摸不透。昙儿道:“外面冷,你进屋吧。”史子砚拉着昙儿坐下说:“不会呀,我好高兴,你就这样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昙儿坐下来道:“做什么呢,怪没意思的。”史子砚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们下山吧。”昙儿看着他惊疑道:“为什么?”史子砚又道:“呐,姐姐,我们走吧。”
“住口。”
史子砚一惊,跳了起来。见九弦师太就站在院门,身子晃动处就欺到史子砚身前,顺手一推,就将史子砚推到庭中。昙儿忙站起来道:“姥姥。”九弦师太一把拉住昙儿道:“你....你.......”昙儿从未见过姥姥这般盛怒的样子,害怕起来道:“姥姥,你怎么了。”九弦师太道:“昙儿,你不许走。”昙儿惊叫道:“我,我不会走的。”九弦师太略安心道:“你,不许走。”昙儿忙道:“我不走。”九弦师太拉着昙儿走到阶下道:“你竟跟那些人一样,有我在一日,谁都别想带走昙儿。”史子砚忙跪下道:“师傅,我错了。”九弦师太看着昙儿道:“你可不要像你娘和小琼一样,做傻事,我就你这一个孙儿了,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九弦师太对史子砚道:“你去罢。”说完拉昙儿走了。史子砚连忙惊叫道:“师傅让我去哪里?”九弦师太停步道:“你即想走,定有去处,何来问我。”史子砚跪行到阶下满眼坠泪道:“弟子一时糊涂,万乞师傅恕罪。”九弦师太道:“我也不罪你,速速去了,休要啰噪。”史子砚拉住昙儿裙角道:“姐姐,看在往日情分上,快求求师傅。”昙儿望着他道:“姥姥,我不走,你也别让砚儿走。”九弦师太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史子砚哭道:“爹娘临终前求师傅收我为徒,如今已有七八年,承蒙师傅照顾,教导成人,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九弦师太道:“那里有什么恩义,你快去吧,免得耽误前程。”史子砚摇头道:“不去。”九弦师太转身道:“当真不去。”史子砚道:“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这里就是我家,我哪也不去。”九弦师太一脚踢翻史子砚道:“你休要如此顽固,惹恼了我定不留情。”
九弦师太早见余婆婆躲在墙角,就道:“婆婆,给我打。”余婆婆出来笑道:“夫人,关他两天算了,何必动怒呢。”九弦师太道:“去取戒律来。”余婆婆只好取来戒律,那是在一根六尺长的粗棍。余婆婆道:“这要打下去,他会死的。”九弦师太道:“打到他走为止。”余婆婆向史子砚道:“我说你这个小子,可真会惹夫人生气,我这一棍子下去,可不会手下留情。你趁早走了,免受皮肉之苦。我来了。”史子砚抬头道:“我不走。”余婆婆毫无征兆的一棍下来。史子砚双手一软就趴倒在地,一声惨叫。史子砚支起双臂又直了起来。余婆婆又一棍下来。史子砚咬着牙不发一声。昙儿挣脱九弦师太,跑下来抱着史子砚道:“姥姥,你饶过他吧。”九弦师太过来拉昙儿道:“你要怎样。”昙儿抱紧史子砚哭道:“姥姥,你当真要赶走他。”九弦师太一把夺过戒律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史子砚忙推开昙儿道:“姐姐,你快躲开。”九弦师太怒道:“你走开。”昙儿双眼垂泪道:“我不,姥姥。”九弦师太一棍击下。昙儿肩膀往前一送,抱住史子砚。这一棍就重重的落在昙儿的肩上。九弦师太忙丢了棍子来扶昙儿。昙儿转头看着她哭道:“姥姥。”九弦师太慢慢直起了身子,沾了泪水,转过身子。
住持从后院走过来道:“又是何事在此喧哗。”余婆婆连忙上前跪拜道:“这小子犯了大忌,正请戒律呢。”主持道:“这等大呼小叫,全没修行的体统。”九弦师太下拜道:“惊动了师尊,望乞恕罪。”住持道:“竹音,人孰无过,当年你不也是如此吗。”九弦师太伏身道:“师傅,弟子一时迷了心窍,才惹了这许多灾祸。”住持道:“哪有对错之分,我只问你可曾后悔。”九弦师太抬头看着她道:“都怪弟子修行之心不坚。”住持道:“也罢,随你去吧。”说罢转身回去。
余婆婆道:“夫人,还打吗?”九弦师太不说话,坐在花坛边一直看着围墙的一角。在月亮的光晕下,墙外树影摇曳,影影绰绰的似有人要飞跃下来。余婆婆小心道:“夫人.......您怎吗了?”九弦师太回过神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你们好自为之。”说罢走了。余婆婆忙捡起戒律向昙儿和史子砚道:“你们先到后山住几天,等夫人气消了,我再给你们求情。”说完,忙去追九弦师太。
昙儿扶起史子砚道:“这会儿可怎样了。”史子砚背上中了两下,这会儿痛的直咧嘴,含着胸,猫着腰,双腿直颤。史子砚歪着头道:“姐姐,你干嘛替我挡一下,这会子可难受呢。”昙儿道:“快些来,我帮你上药。”史子砚道:“我说咱们下山吧,是想跟姐姐一块闯荡江湖,师傅怎么就发这样大脾气。”昙儿道:“快别说了,以后也别再提。”史子砚道:“等师傅气消了,不知道还赶不赶我走。”昙儿扶着史子砚走了。
两人下了山崖,转过岩壁,忽见竹舍亮着灯。昙儿停住道:“砚儿,屋里怎么会有两个人。”史子砚道:“树上还有一个。”昙儿道:“他的气息微弱,功力深不可测呢。”史子砚道:“这里不应该会有生人,看他们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我们身上有伤,还是躲开他们吧。”昙儿道:“那好吧。”两人刚转过身,史子砚就轻声道:“糟糕了,被他们发现了。”树上的那人滑到秋千上道:“两位,终于回来了,我们恭侯多时了。”屋里的两个人持着蜡烛出来道:“你们可让我好找呀。”史子砚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史子砚借着灯光见那两人面相不善,一派煞气。持蜡烛那个脸色阴沉,双目闪闪烁烁的透着杀气。另一个抱刀立着,双目无光,一道刀疤横在脸上,让人不寒而栗。这两人都是老面孔了,一个杨残,一个萧虎。杨残道:“你是史子砚。”史子砚道:“正是我。”萧虎道:“几年前,让你逃了,现在跟我们走吧。”史子砚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凭什么跟你走。”萧虎擎出宝剑道:“就凭我手中这把剑。”史子砚拿出惩恶剑道:“我也有剑。”萧虎道:“就凭你那把没开锋的废铁。笑死人了。”史子砚道:“你休口吐狂言,你们是怎样到这来的?”杨残挺身道:“你和你爹一样顽固,先打了再说。”史子砚道:“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来扰我。”杨残道:“父债子偿。”史子砚道:“胡说,我父亲隐居深山数年,跟你有什么仇?”萧虎道:“你父亲骗我们枉费数年心血,你说有仇没仇。”史子砚怒道:“我父亲骗你什么?”萧虎道:“就是那柄曲匙剑,你定然知道。”史子砚心想道:“曲匙剑,怎么从未听过。”史子砚道:“没有,休要再问,你这样说,倒让我想起一事。”杨残道:“什么事?”史子砚道:“十年前,是不是你们逼死了我爹?”萧虎道:“他死有余辜。”史子砚听了这话,如闻雷震,身子顿时涨了起来,脑中嗡嗡响,急行两步道:“纳命来吧。”昙儿忙上前拉着他说:“不要着急,先问出同谋。”史子砚道:“趁早供出同伙,免得受苦。”萧虎怒道:“小子说什么。”说着,就挺剑刺向史子砚。昙儿从旁窜出,斩情剑拦下了他。杨残身子一动,弯刀就已劈到史子砚胸前。史子砚一惊,世上竟会有人出刀这样快,身子急纵,执剑回击。面对这样的敌人,史子砚还是生平第一次,不免有些紧张,又在盛怒之际,拿不准分寸,不多时就处于被动之势。昙儿也是初次临敌,还是和史子砚练剑时一样不紧不慢。萧虎却是立功心切,步步紧逼,不多时就连进多招,逼退昙儿。
过了多时,史子砚渐渐稳住神智,心里盘算,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剑风斗转,宛若一只雄鹰从深谷冲天直上,抖开双翼,携飓风,负云气,横掠天空。形势渐渐开始转变,倒也招架住了杨残那柄快刀。偷眼见昙儿步步后退,虽不至于落败,倒也不易胜他,忙叫道:“姐姐,你也太过小心了。”昙儿虽正和萧虎相斗,但心系史子砚,也想快些甩掉萧虎,却也不愿伤着他。这时忽想到一个好主意,劲运剑身,斩情剑立时成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几招过后削断萧虎的长剑。断剑回转,撞上萧虎。萧虎一声尖叫,靠在树上,跪倒在地。昙儿一皱眉,心想,这一招并没有伤着他呀,见他立着不动,也就撇下他,挺剑直冲杨残。昙儿和着史子砚剑意,扶摇直上,回旋翩飞,目及四野,凌空踞立。两人一攻一守,上下夹击,很快就扭转了局势。杨残斗的心焦,叫道:“萧虎,你卧那里装什么病猫。”萧虎愤愤道:“我受了内伤,不敢动。”暗里不知把他骂了多少遍,心想道:“这俩人武功不弱,我若不帮你,你就死了,我就是堂主。你在我头上十几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岂能错过。”杨残这时已经是荒原中的老鼠,不一会就露出了后背空位,史子砚一掌击下,杨残气血翻腾,吐血不止,倒在地上,挣扎着跪了起来。若这不是一掌,而是一剑,杨残只怕就站不起来了。
秋千上的那个人走了过来,向史子砚道:“不错,身手真不错,我向你们这样大时,还没有这般功力。”昙儿见他身高八尺,一身青衣锦袍,气度非凡,只是头带一个长角的脸谱,虎目熊鼻,獠牙外露,让人不爽。那脸谱昙儿记忆中是见过,却再也想不到其他。那人向昙儿道:“你叫什吗名字?”史子砚上前道:“哼,不配见人的东西,不配知道姐姐的名字。”那人笑道:“不说,我也知道,昙儿,对不对。”昙儿道:“是了。”那人道:“果然,那山水般的气质是错不了的,连声音都像。”昙儿抬头问道:“像谁?”那人退后两步,从身后拿出一柄剑,青锋显露,龙吟阵阵。史子砚叫道:“你怎么拿着我师傅的剑。”那人道:“现在先不谈这个,你们胜了我手中这柄青锋剑,我今天就不难为你们。要是我胜了,昙儿就算了,你这无礼小子就得跟我走。”史子砚仗剑道:“我和你比。”昙儿问道:“你是谁?”那人道:“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来比剑吧。”说着摆了‘小院春深’。史子砚道:“你也会这一招。”那人道:“不论什么我都能使上一手,若论精通,还是这套剑法。”昙儿问道:“点到为止?”那人道:“对,点到为止。来吧。”杨残强压下一口气道:“少主,你怎能这样。”那人道:“休要多言。”史子砚道:“事关命运,我会全力以赴。”说罢挺剑直上。没想到两人剑法相同,你来我往,拆来拆去,打的火热,要分出胜负料是不易。史子砚剑锋一转,换了剑法。那人道:“主意不错,对我却没用。”又斗了一会,史子砚现在使的剑招他也熟识,尽皆破解。那人道:“昙儿,你也上吧,不然我可就不客气的赢他了。”昙儿加进战团,两人心意相通,剑意相连,剑招互补,一进一退都有法度。那人不禁赞道:“没想到你们竟能将这套剑法发挥到这般境地。”史子砚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那人道:“你们两人可以说稍胜于我,只是缺少临敌经验,有许多制敌之机都不能抓住。”的确,那人以一敌二获胜之机本就稀少,斗了多时还不落败,除了招数灵活多变,功力高强外,就是这个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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