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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马奔驰的大学生涯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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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鹏霄公司的大办公区里，马奔驰打开黄大龙发来的电子邮件，读完后抑制不住狂喜，双手握拳，仰头向天，全身**。旁边不少员工诧异地望着他，心中俱想，这小子莫不是升职加薪了？那也用不着激动成那样啊，小心被上司找茬。

马奔驰兴奋得不能自已，瞎忙了那么长的时间，老板亲自交待的任务终于有眉目了，看来升职有望，加薪也指日可待，真是天道酬勤啊，老天爷开眼了！

马奔驰和黄大龙两人同年毕业于华夏农业大学昆虫系并保送研究生，马奔驰的研究方向是昆虫分类学，而黄大龙是昆虫生理学。两人都是直博生，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同宿舍上下铺，是玩得来的好哥们。

然而，读研一年半后马奔驰的学术理想就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了，一看到枯燥无味的文献资料就厌烦，更不想每天到实验室，端坐在显微镜前数某个昆虫标本的触角有几节，长什么样，某个部位有又几根毛或几根刺。因此，他死活不肯再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只想半年后拿个硕士学位毕业，然后到大公司打工，搏击商海，若干年后升为高管，迎娶白富美，或者自己创业开公司当老板，潇洒走一回，不枉到人世间走一回。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很骨感。马奔驰的导师是安得胜教授，知道他的心思后很不满，多次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从学术到生活，从社会现状到人生前程多角度全方位劝说，然而不管是狂轰滥炸还是外科手术式的精确出击，都无法挽回他一颗已经骚动得难以抑制的心。马奔驰的心已一路狂奔往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最后，安教授硬邦邦地说：“你的工量不够，sci论文才发表或接收了三篇，要六篇才能走人。当然，你硬要走也行，但没学历学位，按肆业处理！”

马奔驰傻眼了，冲口而出：“系里不是规定硕士生发表一篇刊登在中文核心期刊上的研究论文就能毕业拿学位吗？我已经发表或接收三篇sci论文了，比发表在中文核心期刊上的论文档次要高，绝对超标了！”

安教授轻蔑一笑，回应道：“那是针对硕士生的规定，而你是直博生，另外，研究生能否毕业主要由导师说了算！”

马奔驰一时语塞，毫无办法，但又不甘心，更不能发，他的小命还捏在导师手上，要杀要剐，要煎要炸全在导师的一念之间，难怪大学里都把导师叫“老板”，摊上这么个张开血盆大口，要敲骨吸髓的老板只能怪自己命贱。唉，谁让自己当时想当科技精英，在学术世界闯出一番名堂呢，一时头脑发昏，竟申请做业内牛人安老大的直博生。如果当年保送研究生的申请通不过审核该多好，搞得现在生不如死，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着。

安教授略为放缓语气，说道：“小马啊，以你的资质，只要足够勤奋，坚持不懈地在学术道路上走下去，假以时日，会大有为的。”

看到马奔驰耷拉着脑袋不吭声，无精打采的样子真让人窝火，安教授强忍着怒气，提高声音说道：“做个职业昆虫学家有什么不好，现在国家经济发展了，对科研的投入也大大增加，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中，我们学校每年至少可以拿到一百多个名额，只要你认真干活，我为你争取出国做联合培养，以后做学术精英！目光长远点，何必为了蝇头小利跑到公司打工。科研搞得好，不管是学术上、经济上，还是政治上的待遇都是不错的，你到公司当老板挣钱的工具，天天看上司的脸色，当奴才做走狗，做996工制的奴隶很好吗？”

马奔驰“嗯”了一声，抬头问：“什么叫996工制？”安教授“嘿”的一声，说：“996都不懂？不可思议啊，我以为你已经把市场行情摸清摸透，打好行包，枕戈待旦，就等着上商场搏杀，成就职场精英男的美名呢？”

呷了口茶润润喉咙，安教授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996工制是指在工日早9点干到晚9点，一周工6天，加班加点成常态，但没有任何的补助的工。有的公司工时间还要更长，甚至连法定节假日都没有，两三个人的工量压给你一人做。你不能按时完成工的话那是你个人能力的问题，不想干可以走，随时有人顶上来。当你为老板含亲茹苦地奉献完青春，步入中老年干活不利索了，就是你卷起铺盖抹着眼泪走人的时候。老板可不管你可怜不可怜，一句话撂下来，公司不会养闲人和干活效率低的人，也不会养光想躺着挣钱的人，除非是某些非法的特殊职业，但那也是青春饭，人老珠黄脸蛋身段吸引不了顾客时也要滚蛋。你上网查一下有多少40出头的人被离职，又有多少本应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职场精英处于亚健康状态，最后甚至猝死或选择自杀……等你步入那个腥风血雨的职场江湖之后就会加倍怀念学校的生活，或者说，只有做狗之后才会珍惜先前做人时的尊严，回去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马奔驰离开实验室时心里不断地嘀咕：“在实验室干活还不是996工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记得上月的一个学术报告会上，一位知名的美籍华裔生物学教授说过，在生命科学研究领域，大多数有突出成就的研究人员每周工时间都在80小时以上，而且是切切实实的工时间，不包括喝咖啡闲聊发呆的时间。”

“不死，就不会死！上错贼船了。”马奔驰一路唉声叹气地回到宿舍，用被子蒙头躺在床上，挺尸半天不想动。商海远航理想的风帆还没挂上就被导师无情地一把扯烂了，马奔驰颓丧至极，师生俩的关系一度几乎降到冰点。马奔驰虽然不算心思活络，玲珑剔透，但也不傻，明白来硬的肯定不行。导师是昆虫分类学界的牛人，科研项目大把，门生众多，根本不愁没人报考其研究生。因此，象马奔驰这样不求上进的学生，对师门来说，就象是在大江里撒的一泡尿，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黄大龙从实验室回来后，一见到憔悴至极的马奔驰就明白事情不成，便劝他：“小马哥，你们搞分类的发文章容易，再搞个三四篇sci还不是手到擒来，替老板多干点活，熬够时间就毕业了，不象我们搞生理研究的，十有八九要延期。”见马奔驰不吭声，就推了他一把，“迟两年再遨游商海难道就成就不了你的商界精英梦？有博士头衔只会增加你的荣光，难道会让你掉份儿？”

马奔驰思前想后，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了，继续在实验室熬岁月。很多时候去实验室就象上坟那样，如果有人在一旁放哀乐，他肯定会涕泗横流，捶胸顿足，不能自已。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句话马奔驰每天至少读两遍，每天早上起床前和晚上睡觉前，有时碰到不顺心时也念叨几遍。他还特地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八个字写在一张a4纸上，贴在床头。

黄大龙见马奔驰经常口中念念有辞，神情肃穆，有时候是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活象个神棍那样，以为他精神上受到重大打击，出了毛病，担心他好长一段时间，有机会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否掏出他的心结，再解开，以免走火入魔，变成神经病。

有一次半夜醒来，听到马奔驰在喃喃低语，黄大龙吓得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黄大龙连声哈欠，睡眼惺忪，偷睨马奔驰，见他又在念叨着，咬牙切齿，双手握拳。

等马奔驰念完后，黄大龙小心翼翼地问他：“小马哥，昨晚……昨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啊，挺好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马奔驰说道，看了一眼黄大龙，见他眼睛浮肿，神情委靡，又问道：“你生病了吗，看你的样子精神很不好，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硬挺着。”

“我没病，只不过睡不好觉。”

“失眠了？哦——我明白了，失恋了，前一阵子你不是和女朋友打得火热吗，怎么现在冷战了，不会是被甩了吧？看来你另有新欢，手段很高明啊，介绍点经验，我也想学习学习，别藏着掖着，这样太不够朋友了。”

“想哪儿去了，唉，你最后发神经啊？怎么老是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念什么？哦——没什么啊，怎么啦？”

“我觉得你最近精神不太正常，老担心你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

“你前两天没看新闻吗？燕京第一大学有个博士生跳楼了，据说是延期两年了还不能毕业，精神崩溃……”

“不就跳楼吗，听实验室其他人说了，不太关心，好象每年都有研究生自杀的，有延期还没法毕业的，有失恋的，有找不到工的，有工超负荷受不了的，各种原因都有。我觉得你的精神挺正常的，不对，最近这几天你过度兴奋了，发了一篇sci了，影响因子有72吧，已经恭喜过你了，是不是昨天老板给你发奖金了，难怪昨晚失眠，记得请客，哈哈哈！”

“奖金还真没拿到手，呃……你最近真的身体没问题？我觉得你的精神……精神真的有点不正常，我们是好哥们儿，有什么扛不了的就尽管直说，我能帮的尽量帮，别把自己压垮了。”

“我真的没事儿！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有屁就放，你看我象精神有问题的人吗？”马奔驰一听黄大龙话中有话，似乎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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