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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这么多肝脑涂地的友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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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这么多肝脑涂地的友情

1

肥牛说：“麦霸靠不住。”

我问：“怎么着啊？”

他和麦霸，加上星爷，关系特别近，经常出来打个台球，吃点烧烤，在高中那是著名的铁三角。肥牛皱眉，但脸太圆了，我竟然没在他的额头上看出一丝沟壑。他说前段时间他买房交首付，到了售楼处算来算去还少三万。当时地产小主星爷在国外出差联系不上，他只好打电话给麦霸。

麦霸是家小破IT公司的码农，平时工资少众所周知，存不下钱可以理解，但关键是，两个月前他结婚了。结婚，总得收份子钱吧？他是本地人，从小学到工作都没出过省，各种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的礼随起来，连三万都没有，那也太笑话了！

“结果他说要问一下老婆。我在售楼处等他回电话等了两个小时，最后他跟我说钱都存定期了，取不出来！”肥牛异常愤怒，“我擦！又不是不还！要知道，他结婚我可是包了一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啊！”

是挺多的，我暗自吐吐舌头：那次我才送了四百，还带了一个人去，想起来真不要脸。

我问：“那这事儿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能怎么办，到处找人呗。”肥牛说了个我不知道的名字，“最后想不到人家立刻往我支付宝里打了钱。”然后他冷哼了一声，“关键时候掉链子，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2

借钱，在朋友间确实是挺敏感的。

小数目就不说了——不过这个“小数目”也是相对的。比如三万，对有的人很要命，而对有的人来说，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那也是弹指一挥的小菜。找人借稍大一点的数额，必然要承担失望的风险：人家可能没钱，或者有钱但对这个钱已经有了别的安排。又不是生死攸关，人家凭什么为了你和自己的利益博弈呢？

然而肥牛觉得存定期这个理由很扯，因为只要舍得那点利息，定期随时都可以变成活期呀。问题是，人家为什么要损失利息呢？

肥牛说：“难道我们这么多年交情还不如那点小钱？况且，这么点小钱都不愿意拿出来，以后我要是真有点什么，还能指望他肝脑涂地？”

他看我点头如捣蒜，就问：“你也觉得麦霸很不仗义吧？”

我又摇头如拨浪鼓：“是不能指望着别人肝脑涂地。”

3

肝脑涂地的故事我听过，现成版的《古惑仔》，还蛮震撼的。

故事是听来的，真假莫辨。朋友的朋友有个远亲舅舅，以下统称舅舅，从小不学好，在街上混帮派——等等，千万别把帮派什么的想得像电影里那么拉风。他们的帮派最多也就偷偷电缆下水道井盖什么的。小发一笔后，舅舅和一个混混朋友搭伙买了辆车，正式升级为公路党。有天晚上他和这朋友打牌回来，出车祸撞死了人。他们没去自首，把人拖到旁边埋了，然后回家开始装失忆。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很快就被请进了警察局。

当时开车的是舅舅的朋友，说要埋人的也是他朋友，要说舅舅最多也就是从犯。可这个朋友有儿有女、拖家带口，于是舅舅秉着好兄弟讲义气的原则担下了所有的罪责，在牢里蹲了五年。五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更别说把五年的时间都花在监狱里。

这算是肥牛说的肝脑涂地了吧？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肝脑涂地的友情呢？假如我是舅舅，不好意思，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千斤顶的。没错，我们是朋友，我们分享生活甚至灵魂相通，但总有些事我不愿意，也没有责任主动替你背欠下的债。

4

不是父母，也不是爱人，朋友就是朋友，这是一种更多层次的自由选择。

父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总有血脉联系。他们给了我们生命，养育我们，所以我们也有责任去担负他们生命最后的岁月；爱人，在一定时期内既有法律性也具有唯一性，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跟其他人更密切，很多方面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

但朋友呢？是没有这些约束的：我们不会为对方交学费或养老金，不会非要住一起，不会和对方生儿育女，不会因为异地而担心是否就断了关系。我们只是彼此欣赏、互相陪伴，偶尔见见面、聊聊天，心情做一下交流，精神做一下沟通。如果可能，在能力范围内又心甘情愿的时候，为恰好在黑暗中的对方点一盏灯而已。

我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我们所有的朋友最初都是陌生人——没有基因传承也不可能有后代相依。各自愿意宅在家里还是环游世界，选择拼命加班还是迟到早退，喜欢用情专一还是游戏丛林，彼此都只能建议、劝谕而没有资格去阻止或同意。

我们交朋友为的不就是这样吗？没有强制性，一切很随性。

要是看着不顺眼，我们可以选择去疏远或离开任何一个朋友，但没必要因为对方达不到自己的心愿而对他失望。又或者说这注定会失望——因为他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愿望。

是了，人都希望对方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所以一旦他没有如你所愿，你可能就会想，“他竟然是这种人”“太不厚道了”“我付出了这么多，他居然这样回报我”，往往觉得这样漏洞百出的友情完全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5

肥牛抱怨着：“我真是看错他了，这么多年交情还不如那点小钱。”

他不明白，说不定在麦霸的价值观里，这点小钱并不是小钱呢？况且，这又不是需要雪中送炭的事情，不伸手肥牛也一定能撑下去。何况，就算肥牛撑不下去了，也不能认为麦霸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出手相助——谁对谁都没有必须履行的义务或者必须负担的责任。他只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哆啦A梦。

这就是我为什么主张有信用卡就别找朋友借钱；能独立完成的事情就算麻烦一点，也别轻易满怀希望地求人Domeafavor。假如万不得已非要拉人来助战，别人答应了务必要感谢，别人没答应务必默认这也很正常。如果侥幸获得了朋友的帮助，最好想想以后能如何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同样的，假如要借钱给朋友，一定预先做好要不回来的打算；帮不了的事情不用死撑硬拼，也不用太愧疚。

话说回来，做不到的时候，措辞动点脑子，多看看蔡康永的书，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以免下不来台。如果麦霸当时告诉肥牛，他的钱早就用在投资房的首付上了，再关切地表示一下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肥牛最多一声叹息，不会对他们的友情产生这莫大的怀疑。我实在搞不懂，这么简单而善意的谎言，他怎么就说不出呢？

门外有自由在等你，胸口有空洞在等我，我们说好，为彼此保重。

——光良，《朋友首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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