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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门传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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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唐人街，一个温暖的夜晚，一个绅士打扮的男人幽灵般的身影，独自徘徊在阴暗小巷里。此人身材挺拔，肩膀紧绷，背部笔直，穿着一身黑色皮风衣，带着一双黑色羊皮手套，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月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锋利如刀。从远处看，他分明是个黄皮肤的中国人，而且年龄不大，二十出头。

柔和的信风从东北吹来，把活力重新带给这个城市。一个本地男子，也许就在离街道不远的海滩上、月光映照之处，拨弄着四弦琴，曲调温柔。椰子树环绕在周匝，慵懒的浪花轻舔着沙滩。小夜曲奏罢，一只八哥发出清脆的啼鸣，在沉醉香薰的夜幕下梳理自己的羽毛。

而此刻，如钩的镰月下，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穿过这里的沙瑟姆广场，来到了唐巷。他放慢了脚步，这里黑黝黝的，各种商店招牌鳞次栉比，写满潦草汉字。那些店早已打烊，只有一座难以名状的建筑物还从楼上窗户露出一线亮光。他深吸一口气，夜晚的空气混合了奇怪的味道，氤氲着炒菜锅里的油烟和不远处码头上的海风带来的浓烈咸腥。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从黑灯瞎火的前门溜进去，没有惊动门卫。又如法炮制，穿过了后面三道同样有人看守的大门。每道门都如一个中国盒子，把他步步引进渐深的迷宫。

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来到二楼，他转过身来，借着灯光，摸到门闩，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棕褐色的鸦片烟的烟雾，靠墙放着一排排的木榻，就象移民船前甲板下的水手舱一样。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隐约瞧见东倒西歪的老烟枪躺在木榻上。大多是些中国人，也有几个白人。他们有的耸肩低头，有的屈膝蜷卧，有的头颅后仰，有的下颔朝天，从各个角落里以失神的目光望着新来的客人。在幢幢黑影里，有不少地方发出了红色小光环，微光闪烁，忽明忽暗。这是燃着的鸦片在金属的烟斗锅里被人吮吸时的情景。大多数人静悄悄地躺着，也有些人自语，还有人用一种奇怪、低沉而单调的语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谈话有时滔滔不绝，嘟嘟囔囔，尽谈自己的心事，而把人家对他讲的话都当耳边风。

年轻人默默打量着这个聒噪的场面。有人抬起头来，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他的名字足以让唐人街那些作恶多端的罪犯们一个个毛骨悚然——林警探！

这位林警探，就是唐焯仁的得意门生林长枫，今年22岁，华裔，父母双亡，是唐焯仁一手把他带大。尽管年纪轻轻，这两年却帮这里的亚当探长连续多次博得了上司嘉奖，纽约唐人街警局在整个布鲁克林街区的破案率也一直遥遥领先。

今晚，林长枫在烟馆的意外现身，不是为了缉拿毒贩，他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叫做维克多·萧克的美国人。

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显示，这位萧克是位有钱的绅士，住在离纽约不远的绿点镇。他购置了一座大别墅，把庭园整治得很漂亮，生活得很豪华。后来，又娶了当地一家酿酒商的女儿为妻，生下两个孩子。他没有职业，但在几家公司里有投资。他照例每天早晨进城，下午五点多一点从唐人街附近的一个火车站坐车回来。萧克先生现年三十七岁，没有什么不良癖好，堪称良夫慈父，与人无忤。

上周一，萧克先生进城比平时早得多。出发前他说过有两件重要事情要办，还说要给小儿子带回一盒积木。说来也巧，就在同一天，他出门后不久，他的太太麦妮尔收到一封电报说，有个她一直等了好多天的贵重的小包裹已经寄到了泊桑运输公司办事处等人去取。而那家公司的办事处是在中央街。那条街有一条叫唐巷的岔道通向唐人街。麦妮尔太太吃过午饭就进城了，在商店买了些东西就到公司办事处去，取出包裹，在回车站去往唐人街时，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当时，天气炎热，麦妮尔太太步伐缓慢，四下张望，希望能雇到一辆小马车，因为她发觉她实在不喜欢周围那些坑坑洼洼的街道。正当她一路走过唐巷时，突然听见一声喊叫，只见自己的丈夫正从三层楼的窗口朝下望着她，好象在向她招手。

麦妮尔太太吓得浑身冰凉。那窗户是开着的，他的脸看得很清楚，那激动的样子非常可怕。他拼命地向她挥手，但忽然消失于刹那之间，好象身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把将他猛拉回去一样。

那双女人所特有的敏锐眼睛让她猛地看到一个异常的地方，那就是丈夫穿的虽然是他进城时的那件黑色上衣，可是他脖子上没有硬领，胸前也没有领带。

麦妮尔太太确信自己的丈夫出了什么事故，便顺着阶梯直奔上去（这房子恰恰是林长枫今晚去的那家烟馆），闯进那栋房子的前屋。当她穿过屋子正想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在楼梯口，她遇到了一个韩国人，也是这家烟馆的老板，一把将她推了回来。接着又来了一个打手模样的人，一起又把她推到了街上。

麦妮尔太太心里充满了无穷的疑虑和震惊，急忙沿着小巷冲了出去，万想不到非常幸运，在唐人街街头，遇见了正准备出去转转的探长亚当和几名警探。他们随她回去。尽管那烟馆老板再三阻拦，他们仍然进入了刚才发现萧克先生的那间屋子。可在那间屋子里，丝毫看不出有他在那儿呆过的迹象。

事实上，在整个那层楼上，除了一个跛脚的、面目可憎的叫李·约瑟的家伙似乎在那里住家以外，没有见到有其他任何人。这家伙和那个韩国人同声赌咒发誓说，那天下午没有任何人到过那层楼的前屋。他们矢口否认，使得警探们无所适从，并且几乎认为麦妮尔太太看错了人。

这时，麦妮尔突然大喊一声，猛扑到桌上的一个小松木盒前，把盒盖掀开，哗地倒出来一大堆儿童玩具积木，这就是丈夫曾答应要带回家去的玩具。

这一发现，加上那瘸子表现出明显惊慌失措的样子，使警探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对所有房间都进行了仔细检查，结果表明一切都与一件可憎的罪行有关。前屋陈设简朴，作为起居之用。这间屋子通向一间小卧室，由小卧室望出去，正对着一段码头的背部。码头和卧室窗户之间是一窄长地段，退潮时是干涸的，涨潮时则为至少四英尺深的河水所淹没。卧室的窗户很宽敞，是由下边开的。

在检查房间时，警探们还发现了窗框上有斑斑血迹，有几滴滴在了卧室的地板上。前屋中，猛地拉开一条帷幕，在它的后面发现有萧克先生的全套衣服，只缺那件上衣。他的靴子、袜子、帽子和手表——都在那里。从这些衣物上都瞧不出有什么暴行的痕迹，此外也看不到萧克先生的踪影。他显然一定是从窗户跑出去的，因为没有发现有别的出路。而从窗框上那些不祥的血迹看来，他想游泳逃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这幕悲剧发生的时候，潮水正涨到了顶点。

麦妮尔太太一见窗框上的血迹就晕了过去，由一位警探用车把她送回了家，因为她留在现场无助于侦查。亚当探长将房屋全部仔细察看过了，但没有发现对破案有所启发的东西。当时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把那个瘸子立刻逮捕起来，使他得到了可能和他那韩国朋友互相串供的几分钟的时间。不过，这个错误很快就得到了纠正。他被拘捕并受到搜查，可是并未发现任何可以将他定罪的证据。

正如他自己辩称的：“不错，我的汗衫右手袖子上是有些血斑，但请你们看看我的左手。”说完指着他的左手第四指靠近指甲被刀割破的地方说，“血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而且，就在刚刚你们这些人闯进来前一小会儿，我也曾走到窗户那边去过，所以那里被发现的血斑肯定也是这么来的”。

“你们说我见过萧克先生。这一点，我可以向上帝发誓，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萧克先生的衣物会出现在你的房间？而且麦妮尔太太坚称，她确确实实在你屋子的窗前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你怎么解释？”警察问。

“尊敬的警察先生，关于那个叫萧克先生的衣物在我家房间这件事，我也的确感到非常奇怪。但你们也不能就因此无凭无据断定是我干的。还有那位太太，她说什么看到自己的丈夫出现在窗前，我想她一定是发疯了，否则就是在做梦。”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对象，请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吧。”几名警探不容分说，一边一个架住了那位面目狰狞的瘸子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尽管瘸子大声抗议，还是被带到了警局。

一到警局，亚当探长自然把案子交给了林长枫，让他尽快查办。

接到案子，林长枫把所有线索捋了一遍，很快锁定了跟本案最有牵连的两个嫌疑人。一个是那个烟管里韩国佬。他是个出名的劣迹昭彰的人。不过，根据麦妮尔太太的说法，她的丈夫出现在窗口以后仅仅几秒钟，他就已经在楼梯脚那里了。这人至多不过是这桩罪案的一个帮凶而已。而且，他分辩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并且申明，他对楼上租户、也就是那个瘸子的一切行动都一无所知。这位韩国佬对于那位下落不明的先生的衣物出现在那屋子里的原因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另一个，就是那个住在三楼的名叫李·约瑟的瘸子，他一定是最后亲眼看见萧克先生的人。

他的丑恶的面孔，素为常到唐人街来的人们所熟知。他以乞讨为生，由于要避免警察的管制，他装作卖蜡火柴的小贩。就在沙瑟姆广场往下走不远，靠左手一边，有一个小墙角，他每天就坐在那里，盘着腿儿，把少得可怜的几盒火柴放在膝上。由于他有着一副令人哀怜的样子，布施给他的小钱就犹如雨点般地落进放在人行道上他身边的一顶油腻的皮革帽子里。

为了对这位以乞讨为生的瘸子的情况有所了解，林长枫不止一次地观察过这个家伙。结果发现，这位瘸子一会儿工夫，居然收获颇丰。几乎没有一个从他面前路过的人能不看他一眼的。一头蓬松的红头发，一张苍白的面孔被一块可怕的伤疤弄的更加难看。而这块伤疤，一经收缩就把上唇的外部边缘翻卷上去了；一副叭儿狗似的下巴，一双目光锐利的黑眼睛，这两只眼睛和他的头发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一切都显示出他和一般乞丐的不同。另外，他的智力看上去也显然是超群的，因为过路人投给他无论是什么破烂东西时，他都会跟人家说上一两句话。

“尽管他是最后目睹那个绅士的人，也是嫌疑最大人。可是，一个瘸子？他单独一个人能把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怎么样？”

一个念头刚闪过，但很快又被林长枫自己给否定了：“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点来说，他是个残废人。但是，在其它方面，他说不定是非常有劲儿和营养充足的人呢？一肢不灵的弱点，不是常常可以由其它肢体的格外健壮有力而得到补偿嘛。”

从唐人街出来，林长枫坐上一辆马车，经过一条条黑黝黝的寂静无人的街道。此刻，他要亲自去一趟绿点镇，到萧克的家里再寻一些线索，事先已在电话里跟麦妮尔太太预约了这次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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