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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男颔首称是,上马飞驰而去。天赐目送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久久伫立,怅然若失。回想当年赠剑订交之事,依稀如在目前,而今这把风雷剑就悬在腰间,似有千斤之重。萧若男此去必有一场恶战,刀剑无情,生死只在毫发之间,着实令人担心。
一丝清凉的夜风吹过,天赐竦然而惊。扪心自问,这般关心萧若男,难道只是为了当年的赠剑之情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感情在作怪。闻知前军受困之时他心急如焚,仅仅是因为战局险恶吗?如果被围的不是萧若男,他会不计利害,拼死前去解围吗?天赐暗暗自责,心想:“两军交战,关乎千万将士的生死,非同儿戏,今日之胜实出侥幸。以后切记谨慎从事,万万不可让私心杂念坏了军机大事。
狂狮率军南走,往兖州会合贺震天,告知大军战败,龙在田阵亡的消息。众将皆有惧意,提议返回河南,重整旗鼓,再思北进。贺震天却另有私心,不愿南返。他身边尚有大军十几万,本钱雄厚,麾下将校又多是大河帮的老兄弟,如臂使指。自卧龙山庄起事以来,他一直受龙氏兄弟的节制,难有施展的机会,如今乘龙在田阵亡,正好大干一番。经此一战,龙氏父子精锐尽丧,他自己有兵有将,何必再受制于人。何况官军虽胜,也一样元气大伤,何不乘此时机迅速攻下兖州,再奋力北向,在山东开创一番局面。
贺震天力排众议,全力主战,心腹众将也见风使舵,随声附和。狂狮等卧龙山庄旧部虽欲退走,但势单力薄,只得同意留下。贺震天传下军令,放出探马打探官军动向,天明以后便集中全部人马围攻兖州。
贺震天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却与龙在田一样犯了轻敌的大忌。兖州守将王致远非等闲之辈,贼众三十万围攻月余尚且不能下,此时士气低落,仓促上阵,更加不济事。就在贺震天攻城之时,官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截断了他南逃的去路。
时至正午,贺震天终于察觉到危机来临。各路探马次第而归,回报警讯,四方均有官军出没。贺震天犹有不信,亲自出营,登山远眺。只见东西北三面烟尘滚滚,直冲霄汉,官军不知来了多少人马。贺震天心凉半截,王霸雄图烟消云散,只想快快逃走。官军成三面包围之势,来势迅猛。此时若有迟误,官军包抄上来,兖州守军再出城接应,内外夹攻,他这点本钱可就全赔进去了。
贺震天当即返回中军,密令心腹将领停止攻城,各率本部人马向南退走。却将狂狮唤来,命他在兖州城下虚张旌旗,牵制官军,为大军断后。狂狮心中了然,贺震天这是排斥异己,将他留下来挡灾。他心中大骂贺震天老奸巨滑,但贺震天官职在他之上,军令难违,只能依令留下。
贺震天走后不久,官军便赶到了,鼓角呐喊之声惊天动地。事到如今,狂狮已无路可逃,唯有率军迎战。其部众不过三万,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与数日前的嚣张相比不啻天渊。
官军声势虽大,人马却并不甚多。东西两方只闻杀声,不见旌旗,唯有北方有一彪铁骑如飞而至。只见旗旄伞盖簇拥之中,为首一人金甲龙袍,凛凛有天神之威,是皇帝亲统中军杀到了。狂狮久经沙场,一看这阵势便知中计,杀来兖州的官军只是偏师,贺震天南去必中埋伏。狂狮心中不但不急,反而有几分快意。贺震天这老小子想扔下同伴独自逃生,现在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两阵对圆,狂狮纵马出列,喝道:“无道昏君,你家狮爷爷在此,快来马前受死。”天赐大笑道:“无知反贼,汝主已死,胜负早定,何不下马归降,朕免你一死。”狂狮大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有种的放马过来,咱们刀枪上决一高下。”天赐笑道:“杀你不过举手之劳,如何用得着朕亲自出马。”回顾左右众将,问道:“哪位将军愿出阵取此贼首级?”
段云鹏应声而出,拍马舞剑,直取狂狮。两阵相距不过一箭之遥,快马转瞬即至。狂狮识得段云鹏,自知不敌,回马便走。段云鹏岂能让他逃脱,离鞍飞起,象一头展翅大鹏,凌空扑下,落在狂狮鞍后,手起剑落,一颗头颅飞上半空。
狂狮一死,贼众群龙无首,阵脚大乱。天赐将巨钺高高举起,这便是冲杀的号令,众将士齐声喊杀,跃马而出,势如潮涌。天赐大呼道:“只诛贼首,不问胁从。速弃兵刃,可免一死。”众军亦随之大呼:“降者免死!”贼众正值走投无路之时,闻声纷纷丢下兵刃,跪地请降。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盏茶时分,兵不血刃,三万贼众悉数归降。
兖州城中的王致远闻城外鼓角之声,亲登城头观战,一见官军旗号,便知是圣驾亲至。他本想开城助战,不料人马尚未出动,战事已然结束了。王致远深为叹服,命守军打开城门,列队出城迎接。
援军却不入城,大队人马绕过城池,迤逦南去。只有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那军官朗声道:“王将军何在,速来接旨。”王致远应声而出,伏拜于地,说道:“臣在!”身后众将士也一齐跪倒。那军官道:“陛下圣谕:将军领孤军守危城,力抗贼众弥月,功在社稷,诚可嘉慰。今贼寇未除,战事尚紧,将军不宜轻出。就地屯扎,加固城防,休整士卒,听候调用。觐见之礼暂免,待天下承平之日,再与将军置酒庆功。”王致远不疑有它,叩谢圣恩,率众回城。
天赐不愿见王致远自有其顾虑。他们两个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见面后必然识破身份。如果换做孟文英宓日华等人,纵有所疑,也会隐忍不言。而以王致远的爽直性子,势必大叫大嚷,闹得尽人皆知,岂不糟糕透顶。故此还是不见为妙。
贺震天仓皇南走,正落入官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天赐自幼在兖州长大,时常与众友出城行猎,走遍了这一带的山山岭岭。何处易于通行,何处有山川险阻,何处可以埋伏重兵,无不了然于胸。合该贺震天时运不济,遇上这等对手,焉有幸理。南逃不出二十里便中了埋伏。
初时官军并不全力拦截,只放出小队游骑加以袭扰,放过大队,截杀后军。贺震天不敢恋战,夺路逃命。贼众士气低落,更无战心,逃散归降者不计其数。越走人马越少,官军的攻势也越猛烈。贼众军心涣散,大半逃去,十几万大军所余者不过三四万人。
贼众苦战竟日,疲惫不堪。天黑以后,贺震天传令扎营休息,埋锅造饭。米刚刚下锅,就听四面山头上鼓炮之声大作,官军伏兵齐出,左右中前四路大军一齐杀到,将贼众围在垓心。这场大战,官军以精锐之师击疲惫之敌,铁蹄到处,贼众四散奔逃,土崩瓦解。
贺震天犹作困兽之斗,拼死突围,在心腹将校保护之下,杀开一条血路,冲上一座土山,固守待援。事到如今,贺震天仍不死心,寄希望于狂狮一军会来相救,却不知狂狮早已身首异处。贺震天刚刚站住脚,官军便蜂拥而至,将小山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此时贺震天身边只剩下数千残兵败将,大多是跟随多年的老兄弟,人数虽少却不容轻视。官军屡次攻山,均无功而返。天过三更,官军也十分疲乏,偃旗息鼓,稍稍后退。布下层层包围,燃起堆堆篝火,以防贼众乘夜色逃脱,只待天明再大举攻山。
山脚下官军营寨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山顶上是一枝孤军,就象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之险。这情形与数日前贼众围攻兖州十分相似,双方却互换了角色。
中军大帐灯火彻夜不熄,天赐召集众将,共商破敌大计。自经这几场大胜,官军打出了士气,众将也有了信心。贺震天这枝孤军不过是一条漏网之鱼,手到擒来,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众将纷纷请令,拍着胸脯担保明日一定攻下土山,取下贺震天首级。
众将昨日尚畏敌如虎,如今转而这般轻视,变化之大,天赐暗自好笑。但此时只宜鼓励,万万不可泼冷水。说道:“众卿所言极是。三十万贼众尚且覆没,贺震天新败之师,兵不满万,取之易如反掌。朕所虑者并非攻不下一座小山,而是担心贼众凭险固守,若一味强攻,将士伤折太重。如能招降则招降之,不能招降再取之不迟。”
赵弘弼道:“陛下,贺震天是龙老贼死党,断不可能轻易归降。即便迫于形势,归顺朝廷,也难保将来不生异心。莫不如乘他新败势孤,一战擒之,永除后患。”董良佐道:“陛下如不想强攻,也可改为围困。今日一战,贼众辎重尽失,军中乏粮,不出三日,必然大乱。那时再挥军进剿,兵不血刃即可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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