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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一次二道沟许大地主纳妾,放出信儿来要请戏班子热闹热闹。这次跟以往不同,准备多找几个戏班子,歇人不歇台,唱上三天三夜大戏。马殿臣早惦记砸这个“许家窑”,想用老法子混进去抢许大地主家的粮仓。手下兄弟劝他别去:“许大地主良田千顷、家财万贯,那是当地最有钱的人,粮仓堆得冒尖儿,家里养的炮手全有甩手打雁的枪法,许家姑爷又在省城警察厅当官,有钱、有枪、有势力。况且那厮诡计多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咱可别上了人家的当!”马殿臣耳根子硬,不信那一套,怎么劝也拦不住,非去不可,背上宝画《神鹰图》,扮成唱戏的混进了许家大院。自从马殿臣当了匪首,下山砸窑必定带上《神鹰图》,总觉得有这幅宝画在身,便有使不完的威风。
“许家窑”占了半座山,院墙跟城墙似的,上头宽得能跑马,墙壁外围密密匝匝一圈炮孔,四个角上起了碉楼,门口高插红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炮手、棒子手不下一百多人,戒备十分森严。马殿臣想等天黑再动手,怎知刚进许家窑,头上便挨了一闷棍,众炮手冲上来,黑压压的枪口已经顶住了脑袋,有人掏出牛筋绳子,抹肩头、拢二背,将马殿臣捆了一个寒鸦赴水、四马倒攒蹄儿。
原来又是血蘑菇报的信,他跟许大地主勾结官府设计擒拿匪首马殿臣,事先早有布置,四处都是伏兵。马殿臣一时大意,让人家来了个关门打狗,身上带的枪和宝画全让人家缴了。血蘑菇一看可逮住马殿臣了,这几年真让马殿臣把他追怕了,怂恿许大地主立刻把马殿臣的脑袋砍下来,再拿人头去领悬赏,以免留下后患。可是好不容易活捉到一个有字号的大土匪头子,上上下下都等着邀功请赏,又有官府派过来的人,许家也不能自作主张,便将马殿臣打个半死,装到大车里连夜押送省城。
到得公堂之上,按规矩免不了三推六问,过一遍热堂取了口供,按律断了马殿臣一个枪决。下在深牢大狱之中,准备等到秋后推到市集之上行刑,让老百姓都看看这大土匪头子的下场,到时要给马殿臣五花大绑——都说“五花大绑”,究竟是哪“五花”?一条绳子由打脖子开始绑,脖子上一个花,两个肩头上两个花,两个胳膊肘儿上两个花,这为“五花”——插上招子游街示众,然后再枪毙,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官府将马殿臣关在死牢之中,天天给他好吃好喝,那是为了等到枪毙游街之时,匪首脸上的气色不至于太难看。要不然饿得半死不活、斜腰拉胯,你挨个儿告诉老百姓这是有字号的土匪头子“打得好”,怕也没人相信。因此一天两顿,有酒有肉,肥鸡、烧鹅换着样儿的来,管牢的牢头儿也不难为他。
死牢中关的不止马殿臣一个人,还有别的死囚,杀人抵命、含冤受屈的都有,他们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动不动便要挨一顿狠揍,三五天才给半块窝头,一个个衣不遮体、皮包骨头,饿得都跟鬼似的。想吃肉也并非没有,但是见了肉就离死不远了。按以往的旧制,上法场处决之前才给肉吃,这是官的,不用犯人掏钱。一碗米饭上边一片白肉,筷子竖插在饭上,如同一个香炉,肉也不给煮熟了,仅在开水中过一下;有饭有肉还有酒,酒不是什么好酒,一口下去呛得直咳嗽。打从宋太祖赵匡胤开始,官家处决一个死囚,都会拨一两二钱银子,一直有这个规矩。一两二钱银子也不少了,最早是六大碗、八大碗,鸡鸭鱼肉、烧黄二酒,够死囚足吃足喝。不过到后来越给越少,再加上层层扒皮克扣,端到死囚面前的只有一碗米饭、一片肉,外加一碗水酒,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再好吃的东西也没人吃得下去,当差的可不理会那么多,拿起肉来往犯人嘴边一抹,这就是吃了,酒往脸上一泼,再把碗摔在地上,必须摔得粉碎,否则当天杀人不会顺利。吃过饭喝过酒,两个当差的左右一架,直接拖出去枪毙。因此这些犯人都跟饿死鬼一样,瞪眼看马殿臣吃肉喝酒,一个个眼馋得要命,纷纷跪地磕头口称爷爷,哀求他分一口。
马殿臣虽然有不少手下,奈何省城有军队驻防,当时的土匪连地主大院都不容易打进去,又怎敢进攻省城?马殿臣自知难逃一死,没心思理会旁人,吃饱了倒头便睡,听到别人求他,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一抬。他倒不在乎掉脑袋,从当土匪那天开始,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想到大牢之中,竟会有一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怪物!
7
且说鹰王马殿臣待在牢房中等待枪毙,见大牢中关了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妖怪,两只手长反了,左胳膊长右手,右胳膊长左手,手心朝外,手背朝内。从狱卒到死囚,谁也不把这个怪物当人看,谁见了谁打,路过也得踹上两脚。
这个人长得也招人厌,獐头鼠目、眼神猥琐,蜷缩在墙角,身上破衣烂衫,脏得和地皮一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别人打他也不还手,骂他也不还口,不给他东西吃,便去捉墙缝里的虫子和老鼠,活生生往嘴里塞,嚼吧嚼吧就往肚子里咽。
马殿臣也是个苦出身,别看杀人如麻,却最见不得苦命之人,看此人实在可怜,跟别的囚犯一打听,得知这个人没名没姓,别人管他叫“土头陀”。东北民间传说中黄鼠狼子变成人是“土头陀”。听说他刚一落地的时候,爹娘看生下来一个怪物,不敢留在家里招灾,摁水缸里淹死又下不去手,趁半夜扔到了坟地。也是命大没让野狗吃了,却被一个偷坟盗墓的老贼捡到,抱回家当了徒弟。
土头陀自从会走路,到处跟他师傅钻坟洞子,打小穿的衣服,都是在古墓里殉葬的童男童女身上扒下来的。十来岁的时候师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他便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常年住在古墓山坟之中。人们也怕他,见了他都以为见了妖怪,有多远躲多远,避之唯恐不及。后来有个跑江湖卖艺的路过坟地,刚好看到土头陀从坟洞中钻出来,也被吓得不轻,以为不是野人便是僵尸,躲到坟后看了半天。看了一阵子瞧出这是个畸形的怪人,于是设法将土头陀捉住,逼他吃下哑药又戳聋了耳朵,套上锁链到处招人来看,借机敛财。平时关在牲口棚里,衣服也不给穿,有一天绑缚不紧,土头陀从牲口棚里脱身出来,三更半夜跳到炕上生生咬断了卖艺的脖子,又掐死了他全家良贱,满脸是血出逃在外。土头陀从小在坟里长大,没人教过他杀人偿命的道理,转天在街市上到处乱走想找口吃的,结果很快让官府拿住。虽然江湖艺人乃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属无辜,查明之后往上边一报,也断了个枪决,打在大牢中好几个月了,只等秋后枪毙。
马殿臣听了更觉得土头陀也是个命苦之人,告诉其余犯人别再难为这个怪人。他是待决的死囚,又是心狠手辣的匪首,在牢里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没人敢不听,也就没人再像先前一样欺负土头陀了。从此马殿臣不管吃什么,都给土头陀分一半,可是土头陀怪里怪气,给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没个好脸,还是那半死不拉活的样子。
其余囚犯看在眼里,无不暗骂马殿臣是个傻瓜:你将肥鸡、烧鹅扔给狗子吃,狗子还会朝你摇摇尾巴,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土头陀有什么好处?马殿臣一时怜悯土头陀,觉得同是押在牢中的待死之人,何曾指望有什么回报,因此也并不在意,照样给这个怪物吃喝。
怎知这又聋又哑的土头陀擅会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个窟窿,平时用草席子盖上,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枪决的前一天夜里,土头陀带着马殿臣从地洞里逃了出去。过去的贼讲究上天入地,老话儿说“做贼剜窟窿”,在墙上打洞叫“开桃园”,纵然是门户森严的深宅大院,土贼从墙上扣下几块砖就能钻进去,最可气的是偷完东西出来还给你填好了,一点儿痕迹都不留。掏坟盗墓的俗称“土耗子”,可见掏洞的手段非常之高,土头陀正是此等人。
马殿臣两世为人又惊又喜,本以为这次是在劫难逃要吃瓤子了,万没想到土头陀有这等本事。他和土头陀逃出来,搓土为炉、插草为香,指天指地拜了把子。二人躲过追兵,原想遁入深山老林,马殿臣却忍不下这口气。那姓许的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还抢走宝画《神鹰图》,这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便连夜上山拉绺子,说什么也要砸了许家窑。怎知上山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原来马殿臣落在官府手上这几个月,绺子群龙无首起了内讧。众匪本是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有迟黑子、马殿臣这样的大当家在,那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然而没了大当家的,众匪谁也不服谁,四梁八柱作鸟兽之散,或带人马另立山头,或到别的绺子靠窑,也有仨一帮俩一伙去挂柱的,其余的死走逃亡各安天命。
前文书交代过,许家大院是个“红窑”,门口上插红旗,摆明了告诉你,不怕胡子砸窑;况且还是座“响窑”,家里的长枪短枪多了去了;也是一座“连环窑”,三环套月的院子,一进进屋宇连绵。马殿臣一个人赤手空拳,身边仅有一个土头陀,如何报得了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马殿臣可不是君子,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要报仇也得趁早,等不得那么许久。他和土头陀一商量,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单枪匹马独闯许家窑!
当然不能硬闯,许家窑墙高壕深,一众炮手、棒子手在墙头往来巡逻,守得铁桶一般,周围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如何近得了前?马殿臣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他带上土头陀摸到许家窑附近,先躲在庄稼地里观看形势,只见那许家窑白天也是大门紧闭、戒备森严。入夜之后,周围院墙上挂起一串串蜈蚣灯笼,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鸟也飞不进去一只。这却难不住土头陀,二人白天躲在远处,夜里钻进庄稼地,凭土头陀一双反生的肉掌,愣是挖开一条地道,天亮再遮好了洞口躲到山上。用了一个月左右,土头陀将一条地道弯弯绕绕打进了许家窑,这可不是他手艺不行,因为以前的地主大院都有暗道,万一有土匪攻进来,主家可以从暗道逃命,土头陀必须绕开暗道,以免被许家窑中的炮手发觉。
地道打通的那天,土头陀又去远处偷来两只烧鸡、几个肉包子,外带一坛烧刀子,二人吃到十分醉饱,马殿臣拿过那几个包子,塞进去几缕死人头发,又用一张油纸裹好揣在怀中,准备周全了打手势告诉土头陀:“你在这里等我,天亮还不见我回来,你扭头便走。”
说话间天已经黑透了,马殿臣把周身上下收拾得紧趁利落,端起酒坛子掂了掂,晃晃荡荡还有这么四两半斤的,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此时乌云遮月、朔风凛凛,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当即拎上一柄柴刀跳入地道,一路摸进许家大院。马殿臣进过一次许家窑,但是没往深处走就被砸倒了,并不知道里边的地形。许家窑周边有蜈蚣灯笼照如白昼,里边却没这么亮。马殿臣出了地道,来到一个小院当中,正在四下观瞧,角门突然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往院中张望。马殿臣今天是杀人来的,只要是许家窑里的人,有一个是一个,见一个杀一个,于是一个虎步抢上前去,不由分说手起刀落,一刀劈在对方头顶,打开角门的那位还没明白过来,已然横尸在地。马殿臣推开角门走出去,将死尸拖至一旁,凑近了一看,见此人是个炮手打扮,摸了摸身上没带枪,只挎了一口腰刀。马殿臣按雁翅、推绷簧,拔刀出鞘握在手中,虽不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可比他的砍柴刀趁手多了。正当此时,角门里又有人说话,听上去是个女子,岁数不大,轻声招呼道:“老四,老四,傻站那儿干啥呢?还不麻利儿进来?”
马殿臣也在地主大院当过炮头,通达人情知晓世故,什么事没见过?一听这淫声浪语,多半是许大地主的小妾半夜里偷汉子,甭问,横尸在此的这个炮手正是奸夫,今天这对奸夫淫妇一个也跑不了。马殿臣心道一声:却让你认得我!当即掩刀而入,见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倚在屋门前张望,马殿臣一个箭步蹿上去,一手捂住这个女子的嘴,另一只手把钢刀往她脖子上一架,低声喝道:“敢叫一声,让你人头落地。”那个女子吓得抖成一团。马殿臣料她不敢声张,这才放开手,一把推进屋内。那个女子跪下连连求饶:“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马殿臣低声问道:“饶你性命不难,你与我如实说,你是何人?”女子颤声答道:“我是老爷的一个妾……”马殿臣又问:“许大地主在哪屋?家中一共几口人?分别住在什么地方?周围有多少炮手、几条狗?”小妾为了活命不敢稍有隐瞒,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了。她这个院子是跨院,许大地主不是天天来,平日和地主婆子老两口住在正院的上房,那是个连三间的屋子,一明两暗,明的是厅堂,左边那间是吃饭的屋子,右边那间是卧房,许大地主两口子有个使唤丫鬟,通宵在正厅伺候。正院东西两边有厢房,东厢房住的大少爷两口子和一个小丫鬟,西厢房里住的二少爷两口子和一个小丫鬟,门口还有这么一间屋子,住了两个下人,是火工两口子,专给这个院子烧火炕。正院后头还有一进院子,那是钱库,银洋、钱钞、地契之类许家窑值钱的东西都锁在里头。屋子是双层虎墙,三道将军不下马的大锁,用三把钥匙才打得开,许大地主脖子上挂两把,他老婆脖子上挂一把,别人谁也进不去。正院两边的左右跨院,这边住了许大地主纳的这个妾,另一边是粮仓。许大地主疑心太重,炮手都在围墙上守夜,平时不让他们进内宅,库房门口只有两条恶狗。许大地主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夜里三更前后必须去一趟后边的银库,打开屋门,看见库门三道大锁好端端的,这才睡得安稳。小妾说完又求马殿臣饶命,磕头如同捣蒜。
马殿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却饶你不得!”一刀将这个小妾穿了膛捅死在地,踹开死尸拔出刀来,在鞋底子上抹去血迹,又从屋中出来,蹑手蹑脚上了钱库屋顶。下边这个院子不大,仅有一间屋子,门口这两条大黑狗发觉屋顶上有人,伸脖龇牙正要狂吠,马殿臣忙从怀中掏出肉包子扔下去。狗子闻得香便吃,吞下去才发觉上了当,包子馅儿中有一缕缕的死人头发,卡在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干张嘴叫不出声。马殿臣从屋顶上下来,一刀一个劈死了两条恶狗,又拖到一旁藏好。等到三更前后,“吱呀呀”一声后院的门开了,打门外走进一位,只生得肥头大耳、满脸的横丝肉,大光脑袋没有脖子,好似一个横放的冬瓜,身上穿一件土黄色的棉袍,手提一盏灯笼。马殿臣借灯光观瞧,来者并非旁人,正是他的仇人许大地主!
书中代言,许大地主的钱库屋子套屋子,里外两层墙壁,非常坚固,关外称为“虎墙”,大门上一把大锁,打开才是库门,上扣三把将军不下马的大铜锁。许大地主多年以来有个习惯,半夜三更必定起夜出来一趟,打开后边的屋门,看见钱库上三把大锁没动过,钱库看看,否则睡不踏实,这是雷打不动的,天上下刀子也得头顶锅出来。当天照例来到后院,见库门前的两条狗没了,没等他明白过来,躲在一旁的马殿臣已经到了,一刀将许大地主砍翻在地,又踏住了割下人头。许大地主的老婆听见后边有响动,担心黑灯瞎火的许大地主摔倒了,让丫鬟提上灯来后边看看。主仆二人推开门,但见许大地主全身是血,尸首两分,旁边还站了一个,手提一口刀,身上、脸上、刀上全是血,如同天降的杀神一般,惊得地主婆子和那个丫鬟呆住了,张开口叫不出声,定在了当场。马殿臣一声不吭,一刀一个把这两人也砍死了,伸手在尸身上一摸,果不其然,银库钥匙在许大地主两口子身上。他杀红了眼,觉得这个仇还没出痛快,心中暗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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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殿臣一个念头转上来,揣好钱库钥匙,拎刀进了正院,先奔住在前边的火工和老妈子下手,因为这两口子是烧火炕的,半夜不能睡觉,比如东家半夜起来喝水,老妈子得随时把热茶端上去,等火工把炉子捅开再烧水可来不及。马殿臣怕这二人有所发觉,引来外边的炮手,于是悄悄推开门,见火工和老妈子猫腰撅腚,忙于往灶膛中添柴烧水,口中还在不住地抱怨。马殿臣从身后捅了这二人一个透心凉,转身出来摸进东厢房。东边是大少爷两口子住的地方,同样一明两暗,只不过小上几分。马殿臣一脚踏进厅堂,但见一个丫鬟坐在小凳子上打盹儿,没二话上前一刀劈了,抬腿进了卧房。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睡在炕上,听见进来人了,迷迷糊糊骂了几句,睁开眼看见一个手持利刃的血人站在面前,吓得只会在被窝中哆嗦了。马殿臣冲上来揭开被子,对这两口子左一刀右一刀,捅了这么十来刀,一刀下去就是一个血窟窿,仍觉得不解恨,一刀接一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红了眼撒了狠,却忘了这两个人身下是砖垒的火炕,捅到后来捅不动了,借灯笼光亮一照,刀尖折断,刃口也卷了。马殿臣见火炕上的两个人均已死透,放下钢刀走出来,想起对面还有许家窑二少爷两口子,当下推门而入。二少爷两口子常年抽大烟,成天云里来雾里去,手底下这个丫鬟也是倒了霉,整日里上上下下伺候这两口子,比谁的活儿都多,此时早已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外边打雷也听不见。直到马殿臣推开屋门,丫鬟才迷迷糊糊揉了揉眼,问了声:“是谁?”马殿臣不等丫鬟起来,飞起一脚踹过去,正踹在她小肚子上,他这个脚劲儿,连山墙都能踹塌了,可怜这个丫鬟,口吐鲜血死于非命。屋里二少爷听见响动,可也懒得起来,躺在炕上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整啥呢?”马殿臣闪身进屋,垫步拧腰蹿上火炕,跨在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身上,一手一个掐住了脖子,两个大烟鬼如何挣扎得开,眼珠子瞪出血来了也发不得声,让马殿臣活活掐死在了炕上。
马殿臣一连在许家窑杀了十三条人命。擦了擦满脸的血污,刚才全凭一口气顶着,此时人也杀了,仇也报了,才觉得身上散了架,两条腿也软了,扶墙坐下喘了几口粗气,又挣扎起来到了后院钱库,摸出钥匙打开库门,见宝画《神鹰图》正挂在金库当中,当即摘下来卷好了画揣在怀中,又选上等金珠收成一包背在身后。再去到粮库,但见仓中五谷堆积成山,一不做二不休,撇下灯笼放了一把火,眨眼之间火光冲天,风借火势、火助风威,火头越烧越大,整个许家窑乱成一团,炮手、佃户、牲口把式纷纷出来救火。马殿臣趁乱钻入地道,会合了土头陀,逃得不知去向。
马殿臣不仅从死牢中逃脱,还打地道摸进许家窑,不分良贱杀死一十三条人命,卷走价值十万银元的金珠,惊动了整个东三省,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官府开出花红[7]悬赏,派人四处捉拿马殿臣。然而马殿臣报完了仇,同土头陀二人逃进深山老林,从此下落不明。过了几年再从山里出来,可不再是当年的土匪马殿臣了,改了名换了姓,变成了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巨富。在山下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又把当年一同落草为寇的弟兄们暗中找回来,大小买卖开了不少,真可以说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转眼富家翁。有人说马殿臣是挖坟掘墓发了横财,关外是龙脉所在,各朝各代的大墓有的是,别说是哪个皇上的陵寝,王公将相的坟挖开几个也了不得;可也有人说马殿臣虽然心黑手狠、杀人如麻,骨子里却还有几分侠义,不会做挖坟掘墓的缺德事儿,他是在深山中得了异人传授,可以点石成金。反正众说纷纭,怎么说的都有。其实是土头陀会看风水,能观草木枯荣,辨别山中金脉走势,他知恩图报,指点马殿臣到山里挖金,一挖一个准儿,那可真是发了大财。
不过改名换姓,瞒得了三年两载,却瞒不了一辈子,何况树大招风,眼红心热气迷了心窍的大有人在,终于有人报官告发,说“金王”是以前的土匪头子马殿臣。据说这告密的不是旁人,又是马殿臣的死对头血蘑菇。
马殿臣自己也明白,钱财太多招人眼目,况且身上背的人命多如牛毛,黑白两道全盯着他,无论是官家还是土匪,落到谁手里也得不了好。
一次他同土头陀进山堪舆,无意中找到一个天坑,马殿臣一看这确实是个隐秘的所在,要不是自己碰上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找得着,真是天助我也,将此处留作后路,便可过安稳日子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偷天换日,在地底造了一座大宅子,规模雄伟,百十人住也是敞敞亮亮,人只要有了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等宅子建好了,马殿臣将毕生所攒下的财宝,全部埋在大宅之中。门上画蜈蚣做门神,是因为蜈蚣能守财,挖金之人皆拜蜈蚣。见风声太紧,黑白两道都惦记他,日防夜防的也不是长久之计,保不齐哪天就被下了黑手,在外头混不下去了,马殿臣便带领心腹手下和几房妻小,躲到了天坑大宅之中,在这儿过上日子了。大宅里仓廪中屯有粮食,吃上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加之在外围开荒耕种,又有了收成,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原始森林中的天坑十分隐蔽,知道位置的外人,一个不留也全被马匪杀了灭口。听说马殿臣当年留下一句话——谁也别想找到他的金子,除非宝画中的神鹰再出来!后来日军占领了东三省,血蘑菇投靠了伪满,以剿灭马匪的名义,多次带讨伐队进山搜寻天坑,实际上是为了找寻天坑大宅中的金子,无奈找不到路,均是无功而返。相传“金王”马殿臣,为了躲避剿捕,切断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树木枯枝遮挡了洞口,上边盖满落叶,从那往后,神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1]趁涝儿:东北地区方言,指家中有钱。
[2]砸花窑:此处指强奸。
[3]花舌子:指土匪中负责联络的人。
[4]插千:指土匪中警戒、侦察的工作。
[5]卡子:此处指哨兵。
[6]点炮:此处指揭发、告密。
[7]花红:此处指通缉的悬赏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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