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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名叫小苹果树（第2页）

“你有爸爸妈妈吗，稻草人哥哥？”小苹果树停下来，仰着头，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有，不过都在我离开的那个地方，现在也就跟没有一样了。”我想安慰他。

“那你有没有被你爸爸举到头顶呢？”小苹果树仍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被爸爸举到头顶？好像没有。我很小时他们就把我留在家乡进城打工，过年过节才偶尔回家，等我放假就把我接到他们那里，因此，他们和我之间从没有过那种的亲昵。但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也能理解他们当年的处境，我不怪他们。“没有，问这个干什么呢？”

“你知道我刚才在祈祷什么吗？我祈祷那棵树上能够结出爸爸，就像我手心里结出苹果那样开花长出爸爸。我要爸爸带我到湖里去游泳，到山坡上的花丛里去捉蝴蝶，更重要的是，我要让爸爸把我举到头顶，我就在爸爸头顶放松身体，把两只手举向太阳，然后闭上眼睛在风中微笑，那是多么幸福啊！”

我心里涩涩的。

“稻草人哥哥，你相信苹果树上会结出爸爸吗？我一直相信会有那天，说不定我自己也是那棵苹果树上开花长出来的呢！”

“相信，当然相信，小苹果树手心都能结出苹果，苹果树上为什么就不能结出爸爸呢？何况小苹果树是这么虔诚，愿望这么美好呢！如果大哥哥是神仙，即使别的事都不管，也要为小苹果树实现这个愿望！”

“谢谢你，稻草人哥哥，我喜欢你，你比村里那些人都好。他们都不相信我，还取笑我，说那棵苹果树上是会结出爸爸，但那爸爸是苹果脑袋，苹果肚子，苹果胳膊腿，他们要把他摘下来当苹果吃掉。说完他们就仰天哈哈大笑，像癞蛤蟆似的，真让人讨厌！他们的孩子也一样坏，他们从来不跟我玩，还说我是妖怪。每次我跟他们出去玩，他们都把我推到一边，等他们饿了，才来叫我给他们变苹果。无聊的时候，他们就取笑我，还骂我的爸爸，我跟他们讲理，他们就打我。他们真是太坏了！”说着说着，小苹果树的两眼都红了。

“别伤心了，他们都是平庸的人，而我们的小苹果树却是个神奇的孩子，小苹果树的爸爸也会是神奇的人，只不过他们不懂得尊重。以后有稻草人哥哥在这里，我陪你玩，保护你，绝对不再让他们欺负我们的小苹果树。”我抱着这可怜的孩子，抚摸他的头，安慰他。

“大哥哥，你真好！”可怜的小苹果树搂住我的腰，把头埋进我怀里，哭了。哭完，小苹果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红着眼，“稻草人哥哥，你能不能把我举到头顶？我也让本华叔叔这样来着，可他不愿意。”

“可以！”我把他脸上的泪水抹干，把他脸朝上举到头顶，就像运动员举起奖杯那样，我现在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是一个男人成为父亲在炫耀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他像一只渴望拥抱的布娃娃那样张开双臂朝向太阳，此刻，他一定闭着眼，陶醉在梦想中。叫人实在不忍心打破这安宁甜蜜的时刻，但我的肩膀受了伤，举了一会胳膊就又酸又痛，实在忍受不了，我就把他放在肩头，背着他。

他在我肩头低下头向我笑笑，“稻草人哥哥，等我爸爸从树上长出来，我一定让他也把你举到空中，让你也享受一下这种幸福！”

“好的！”我高兴的笑笑。

我背着他，一路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这三四公里见方的地方，人却不多，几百步才有一户人家，这条路大概有二十多户人家，在路两侧远远的地方稀稀落落地散布着，由于密布着树林，只能看到拱起的屋顶和烟囱。偶尔有一户人家在我走过的路边，一层的小木屋，是古代的那种式样，有翘起的屋檐角。屋前是一片田地，种着水稻，还有一些蔬菜，田边还种着桃李等水果。一条小溪从树林里流下来，叮咚蹦跳欢叫着路过田边，又隐入下游的树林。

这时刻，烟囱正徐徐升起炊烟，落日的余辉给这一切染上了安详的红色，让我很有家的感觉。一家人正在吃饭，门口摆一张桌子，一家人围坐四边。面向这边的一个人抬头看见了我们，显出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其余的人发现他这副表情，也都歪过头来，张嘴吃惊地望着我们，好像太阳从天上落在他们的面前。等他们发完呆，我们也走到了他们旁边，他们丢下碗筷，撒腿跑过来，好像急着想看太阳的灰烬里是不是有黄金。

“小苹果树，难道那棵树上真的开花结出了你爸爸？真是见鬼了，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事！不过你爸爸是不是太年轻了？”一家人唧唧喳喳的，像一群被塞进烟囱的鸟。

“我说过的嘛，那棵苹果树上一定会长出爸爸！而且不是苹果的，而是真正的爸爸，他还把我举到头顶呢！你们相信了吧？如果你们再欺负我，我就有爸爸保护了，看你们还敢！”他又调皮地冲那家人吐吐舌头。

那家人无不一副窘相，哑口无言。他们大概又会想，这世界上真的有神鬼，可能以后烧香要更勤了。看着这一切，我不禁想笑，又不想扫小苹果树的兴，只是默默无言。这可怜的孩子，即使将来没有爸爸，我也会好好保护他的。当然，他一定会有爸爸的，每一个善良的孩子都会有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如此美好，令人向往。

我背着小苹果树，一直沿他指的路往前走。天已经黑下来，世界处在一片凄迷冷清之中，晚风吹过来，直冷进心里。在这陌生而又没有远方的地方，我会有怎样的遭遇呢？

路边树丛中的栀子飘来一股清香，这让我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美好时光，那时每到这个季节，人们都会采下满捧的栀子互相馈赠，在那阳光灿烂，风平浪静的年代，像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美丽而温馨！可是时代的巨轮已经不允许这一切再那样延续下去，年轻的劳动力进了远方的工厂，而我们这些有幸学了知识的人，也自然地进了城市，各自承受不同的压力，慢慢扁平了，在街头如纸片般飘来飘去。而农村，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坐在漆黑的门框，呆滞地望着前方，盘算他们的生命是否安好，什么时候归来。

我在一棵栀子旁停下，把小苹果树放下来。“小苹果树，稻草人哥哥还是不到你本华叔叔家去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吃饭，也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做客，因为这样让我压抑，不自在。何况我还不知道你本华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否会收留我？”

小苹果树急了，眼睛都红了，要流泪的样子。“本华叔叔是好人，他一定会收留你的，我保证！”他抱着我的大腿，害怕我溜走的样子。“你走了谁来保护我呢？你说话不算数，骗人！”

看他这副样子，我又好笑又感动，这孩子已经有些依赖我了，而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如此依赖如此信任我。我产生一种父亲般的感觉，好像我就是他的爸爸。于是我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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