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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大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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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番山矾5

北遥这个草原上建立起来的国家与卫国相当不同，并不是中央集权制，而是部落联盟制，北遥国国力雄厚，两百多年来把卫国打得不得不割地赔款嫁公主，但北遥皇帝并没有卫国皇帝那样大权独揽，大多数时候里皇权不得不向势力雄厚的部族们低头。

这片草原上被北遥取代的辽国有著名的帝族耶律氏与后族萧氏，北遥虽然没有萧氏那样地位不可动摇的后族，不过皇后的人选始终没能脱离那么三两个权势最大的部族，从先先帝开始直至当今北遥皇帝，连续三位皇后都出自于秋胡部族的赵氏家族。

秋胡部族本就占据了北遥国内最丰饶广阔的草原，连续数代连出英主，把部族经营得风生水起，通过各种联合政策，势力可达北遥三十七部中的十九部。也正因为秋胡部赵氏的势力太过强大，所以北遥太子祁永的地位就无比稳固，谁都知道只要赵氏一天不倒，祁永就必然会是未来的北遥皇帝。

这些是流于表面众所周知的事情，私底下人们对宫廷秘辛的热议里，北遥皇帝与太子祁永却已经水火不相容好些年了，秋胡部势力再大，也就在十九部中说一不二，北遥还有剩下的十八部呢，再加上超脱于诸部之外的皇族祁氏，当真皇帝一怒之下翻脸不认人，十九对十九，硬要废除祁永的太子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皇帝为什么对自已的这个二儿子如此不待见，说出来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么几条，不求上进，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荒□□烂。别的不说，单说太子东宫里走马灯一样来回的侧妃嫔妾们，就是京城玄武中诸色人等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太子未娶正妃，从十六岁开始侧妃却已经换了快十个了，往往侧妃们刚进东宫时郎情妾意，过了新鲜劲儿以后就眷情不再，极小道极小道的消息里，太子醉酒后往往施暴，以折辱宫人为乐，就连侧妃们也不放过。被废的侧妃嫔妾们有含恨自尽的、有出家为尼的，也有被打破牙齿和血吞的家人们接回部族的。可太子丝毫不知收敛，虞石部族首领的二女儿虞氏和东部边关与高句丽相邻的北海部族首领的幼女王氏成了新一任太子侧妃，赶在元嘉公主被迎娶之前入驻了东宫。

有个这样的太子儿子，皇后赵氏怎么可能高枕无忧？皇子中最出类拔粹的皇长子祁玉与皇三子祁山就成了太子潜在的威胁，赵皇后与秋胡部等十九部族对祁玉与祁山的打压也就丝毫不令人意外。

元嘉公主的遇刺事件，正好被卫国送亲使乐浪王宁景阳利用，打在了赵皇后最忌讳的一点上。手握兵权的三皇子靖安王祁山到底有多么权势滔天？大队人马重重护卫中调包元嘉公主如探囊取物，瞒过了一路护送元嘉公主的所有卫国人，如果不是突然发生的刺杀事件，靖安王与元嘉公主离群独守的那几日里发生了什么，谁还能在事后大张旗鼓地追究？

这件事细思起来，卫国人的狠厉令人齿冷，他们付出的只是元嘉公主的名誉或者生命，换来的是北遥国太子与皇三子、以及皇三子背后皇长子之间永远无法释怀的隔阂甚至是仇视，再往深处说一说，换来了支持秋胡部的北遥十九部，与别的部族之间更深的裂痕。

可就算到了这种时候，祁山还梗着脖子瞪祁玉，质问他为什么。祁玉端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手里提着的笔还未放下，回望着三弟的怒目，神情镇定：“经过高句丽战事，我还以为你能受到些教训，没想到还是这么浑。我没功夫跟你细述一切，你也不用等兵部的调令了，明儿一早就北上先去雪鸦关。”

祁山用力吞咽了一下，把急切和怒意向下压一压：“我不走，要走我也带着她一道走。”

祁玉眉梢微扬，不怒反笑：“老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跟我说话的？”

“大哥，我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心血来潮，我是真的喜欢她，她也救过我两回，要不是她我现在早在芝澜江里淹死了。我答应过她，一定有办法让她留在我身边，我绝不能食言！”

祁玉把手里的笔放下，吹一吹刚写完的信，折了两折后装进信封：“祁山，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管不了你了？你自已回头看看你惹出来的麻烦，现在又把篓子捅到东宫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回在高句丽是怎么活下来的！”

祁玉这话说得语气渐渐凌厉，祁山心中一动，语气不由得放缓。他当然知道自已这回在高句丽战场上被人暗算险些丧生，大哥祁玉在京城施尽手段斡旋，不得不与乌山部联姻，答应迎娶乌山部首领述岩的妹妹述兰，这才能在战场上为祁山引得乌山部的一支救兵，不然赵皇后的心腹大患早就二去其一了。

祁山垂下头，愧疚地低唤：“大哥……”

祁玉冷肃地看着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弟弟：“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我虽然贵为皇子，其实没有资格细论儿女私情，我不管你是不是意气用事是不是心血来潮，滚到雪鸦关去吹点儿风喝点儿雪，你就清醒了！”

祁山仍不死心：“大哥，你听我……”

祁玉狠狠一掌拍在书案上，猛地站起身来：“再敢啰嗦一句，我马上派人去杀了元嘉公主，让你带着她的头一同北上！”

新野王府书房里只有哥儿俩，书房外头站着的高勒奇等人听见这番动静，不由得彼此偷偷对视，还没见过王爷和三爷闹过这么大的矛盾，不知卫国来的元嘉公主有什么能耐，把三爷勾成了这副模样。

王府里规矩大，王爷不发话，就算高勒奇这种资格极老、在王爷身边侍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也不敢进去打圆场，都只能硬着头皮竖起耳朵继续听，还好三爷没有再顶嘴，过了一会儿只见靖安王祁山甩着两条胳臂气冲冲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一溜烟走没了影。书房里‘当啷’一声响，高勒奇听那动静，王爷不是扔了杯子，就是砸了砚台。

这个年过的实在不令人怀念，就没出过一件好事儿。高勒奇私下里严厉地叮嘱手下人，切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两位王爷都在气头上，犯了事挨了罚，千万别指望有人帮忙说情。叮嘱完了手下，高统领颠颠地跑去靖安王府，郎塔重伤未愈，三爷府里的差事他也得一肩挑起，王爷发话让三爷滚去雪鸦关，他不得不过来这边当王爷的监工，盯着三爷收拾行囊准备明儿一大早就出发。

兰妃娘娘当年从卫国和亲到北遥来时，身边跟着两名贴身丫环，其中一位早已经故去，还剩下一位雅嬷嬷自小侍候祁玉祁山，两位王爷成年后建府另住时，祁山将雅嬷嬷接回靖安王府养老。雅嬷嬷一听说三爷这就要走，出发到边关去打仗，不由得急了，怒目瞪视高勒奇：“是不是你给大爷出的馊主意？三爷肩膀上伤成那样还打哪门子的仗？兰妃娘娘当年把两位爷托付给我，我可不能看着你们挑唆主子胡来！”

高勒奇有理无处诉：“嬷嬷说笑了，属下哪有本事指派主子，这都是王爷的意思，属下当时也规劝来着，王爷不听哪！”

雅嬷嬷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人准备车，她要去找大爷，跟大爷理论。高勒奇伸手欲拦，见祁山坐在一边隔岸观火，便也把手缩了回来，冲着祁山竖一竖大拇哥，三爷为了留在京城，连雅嬷嬷这块老招牌都使上了。

雅嬷嬷跟程咬金类似，只有三板斧，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极有效，果然逼得祁玉答应让祁山暂时留在府里，一来休养二来等兵部的文书，等过了十五上元节再出发不迟。留在靖安王府里看完了全套戏码的高勒奇拱手向祁山辞行，临别时态度极为坚定：“三爷不必多说，属下有王爷严命在身，绝不敢把元嘉公主的行踪说出来，您再问，就是要我的老命！”

于是祁山不再问，另辟蹊径去找答案。想来想去，主意依然打到了雅嬷嬷身上。元嘉公主的身份不能泄露，自然要把她安置在隐密的地方，身边照顾她的人也不可能随便找，必定要从信任的人里挑选，雅嬷嬷出马随便到新野王府里绕两圈，关切地问一下王爷最近的衣食起居，打听几个这两日突然离府的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月初五是破五节，北遥人和卫国人对这一天都很重视，这是个迎财神的好日子，未来一年的财运可就全指望这一天了。

能从新野王府里挑出来照顾宁无瑕的，必定都是机灵人，知道宁无瑕身份重要，如果把她侍候好了，日后也好指望着她向上爬。新野王治府严格，家里上上下下风气也就正，没什么歪门斜道，下人们心眼儿都不坏，两名侍女知道小太监鹿乙的心事，有事儿没事儿都把跟宁无瑕亲近的机会留给他，鹿乙感恩，私下里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当着宁无瑕的面则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博取她的欢心。

过节了，当然要让主子玩得尽兴，鹿乙自已掏出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买了一堆爆竹焰火，两名侍女盯着厨房收拾出一桌子很象样的菜，温了一壶北遥人都爱喝的马奶酒，准备给不糅姑娘好好地过一个破五节。

破五夜，皇帝和太子依然因病没有露面，宫里的宴席上气氛全无，草草便结束了。和大哥同进宫又同出宫的祁山耐住性子，一直把大哥祁玉送回新野王府，这才再也不掩饰急迫的心情，带着手下打马奋蹄往出城的方向跑，一切顾忌都抛到脑后，用兵部令牌叫开城门，拼命向着安置宁无瑕的那座山庄跑去。

今天晚上宫中宴席上皇帝没露面，一向性格阴郁的太子祁永也没露面，底下的弟弟们不免就有些放纵。为了给受伤的祁山挡酒，祁玉今天晚上被灌得有些过量，胸臆间十分闷堵，一时睡不着，酒意陶然也不便处理公务，干脆取剑在书房前的院中随意挥舞，发一发酒气。

高勒奇匆匆来报时，满院子剑光戛然而止，祁玉微眯起眼睛，胸膛微微起伏，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剑递给高勒奇：“把元嘉公主的人头带回来，交给老三。”

高勒奇怔了一怔，抬起手来接剑，祁玉垂眸看着手中长剑锋利的剑刃，‘呛啷’一声收剑入鞘：“老三要是发起疯来，你只怕拦不住他。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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