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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瞧见了,不由得笑呵呵的说道:“哟,老甄,你今儿个的兴致还不错啊。来来来,是不是准备给我们唱上一段?我可是好久没听到你的唱词了,这心里面呀,还真是有点痒痒的。”
“还真没看出来,老甄你还有这么一手啊。”王平在知道老宅子里的东西是家具之后,就一直和老陈站在一处,显然是不准备出手的了,这个时候,猛然间见到二胡,难得的就有了几分雅兴,说道,“说不得,我还真得好好的见识见识呢。”
不消多说,但凡是京城里的老爷们,谁没点摆弄乐器又或者是哼上几句京腔的雅兴呢?
“那你可就得听好喽。”老陈冲着王平说道,还讲起了以前自己听老甄拉二胡,边拉边唱的场景,弄得王平心里面也是蠢蠢欲动,颇为期待。而且,不光是王平了,就连八爷这边,一边在查看着桌子的同时,一边也是比较的关注着老甄的举动的。那模样,看得八爷身旁的刘全,也是有了几分无奈。敢情喜好这口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王极东瞅了眼方荃,依旧是很认真的神态,似乎是在回想着脑海中关于木制家具的知识,然后跟眼前的八仙桌子逐一的进行着比对。这样的举动,如果老甄这边是寻常的老实人家,倒也罢了,但若是个套儿,也就是专门设圈套的人,那可就真的要着了道儿了。
“喂,我说你不是真的准备鉴定起家具来了吧?”王极东隐蔽了扯了一下方荃的手肘。
“那你以为我是站在这边玩的啊?”方荃没好气的恼了王极东一眼。
“那你的鉴定,靠谱不?”对于方荃的性子,王极东也不在意。
“说不太准。这东西看着应该不是地道的明朝货,但是,能到民国的应该是错不了了。而且,这木材的质地,我有些说不上来。只能算是红木中的一种。”方荃嘀咕着,“我似乎没怎么见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料子了。”
王极东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似乎是在怀疑着方荃的话语。不过,王极东也算是听出来了,敢情方荃脑海里用来比对的,都是自家里的珍贵木器啊。王极东可不会认为,方荃这样的出身,会没有见识过紫檀、黄花梨之类的。
不过,方荃嘴里所说的‘红木’,却也是说来话长。
从我们国家的家具史上来看,应该说‘红木’是继以黄花梨、紫檀木等高档木材为原材料的另一个重要的家具制作时期。据说,到了清中期左右,这世上的紫檀木、黄花梨木材就基本上算是用完了,即便还剩下些许,估计也是即将告罄的样子。于是,乾隆皇帝就下诏了,开始大力的开‘红木’家具。这才有了清代中期以后,上至朝廷官府,下至黎民百姓都比较的‘崇尚’红木家具的风潮。
用句时尚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啊。
再回头看这件八仙桌,王极东就琢磨着,要说是民国的东西,应该是错不了了。而且,即便是民国的东西,仿照的也是明代的木器家具的风格,在收藏方面大体上还是颇为乐观的。不过,真要说到价钱的话,估计不会很高。
当然了,那并不是针对王极东家中的那件民国小木盒子而言的。
……
王极东和方荃,在这边暗自的讨论着,老甄那边,却是已经坐到了门口处,旁若无人的弹唱了起来。那二胡的声音一出来,顿时就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这倒也不算奇怪,谁让这堂屋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呢,还暗得很。老甄一个人坐在门口,就已经足够显眼的了。这会儿,再哼唱上几句,不说嗓子咋样吧,大家就是不想听,那也得听着。
隐隐的,王极东却是有点明白过来,老甄的唱词了。没说的,还真是下了工夫的。虽然王极东对于二胡之类的乐器,那是简直就是不屑一顾。这年头的年轻人,又还有多少人是在拉着二胡的呢?大多数的家长,从小就教育着孩子:你得每周末去学习钢琴、小提琴、大提琴……
老一辈留下来的东西,却是如同古玩收藏一样,在年轻人中流行的毕竟只是少数。
反倒是脑海中属于民国的那份记忆,对于二胡的感情还算是有那么的些许熟络。好歹也是知道一点乐器的门道。正所谓‘一月萧,二月笙,半年的胡琴儿宰鸡声’,甭管老甄拉的还是唱的,那还真是不错,以王极东的眼光来看,整个是伶门中‘程派大青衣’的水准了啊!
许是唱到了情深处,老甄的嘴角还在砸吧了几下,兀自的回味着。一曲罢了,八爷这边也算是鉴定完毕了。王极东拉了一下方荃,两人也是等待着老甄走过来进行交易。不管这一曲二胡,能不能影响到几人的鉴定吧,对于二胡中那传递出来的生活的那份悲苦,王极东算是深有体会了。
说不得在需要的时刻,他还能帮上一把呢。
……
“老甄啊,这闲话呢我也就不多说了。”刘全冲着老甄,说道,“这张八仙桌呢,我们看着也就是一般的红木桌子,料子也还是比较普通的类型,这价格,……”
“你等等,什么时候这‘红木’的料子,也只能算是普通的类型了?”老甄有些不同意的辩解,说话间,脸上还有着些许的疑惑和气恼。
“这个,您可能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行情,我们几个也算是行里人了,和老陈呢,也是比较熟悉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的话,不然,你问问老陈?”刘全这个时候,笑呵呵的说道,完了还冲着老陈丢了一个眼色,似乎是让对方给站出来解释一下。
老陈见了,也没犹豫,直接的就说道:“这‘红木’一说,到底究是为何种材木,我也是不太清楚的。不过,我却是知道很多的木材,都可以叫作‘红木’。具体的,不如,请教一下八爷?”
老甄的目光,遂又给转移到了八爷的身上。八爷轻‘咳’了一声,示意他要开始讲话,倒是颇有些‘大爷’的架势,先是沉吟了片刻,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红木,说到底,哪怕就是在学术界,也是一直闹不清楚的事儿。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翻翻字典,那里面的解释也是模棱两可的很,说它是‘热带地区所产的豆科紫檀属木材’,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说‘红木’俩字,其实并不是专门的特指某一种木材,而是指的一个类型的木材。这里面的范围,可就广了去了。”
“那这张八仙桌子呢,又是什么类型的木材的?”王极东闻言之后,不由得插口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么一个当口,老甄倒是难得的递给了王极东一个感激的眼神。说到底,这也是他想要询问的吧。
“这就还得说说咱历史上的那些所谓的‘红木’家具了,其实,就是泛指诸多材质坚硬、纹理细腻,尤其是跟红颜色比较‘靠色儿’的家具,那都可以叫作‘红木家具’。所以,这‘红木’的鉴定,谁又说得清楚,又有什么标准呢?新老优劣,三六九等的,可比鉴别黄花梨、紫檀木还要‘难’呐。”八爷一边感叹着,一边还摇了摇头,“唉,难很多啊。……当然了,以我的眼力,不是我在这里自吹自擂,在行里,那可是颇受人认同的。”
“那是,那是。您可是行家来着。”刘全在边上笑呵呵的说道,“若不然,我也不会请您出山,跟着我一道了不是?”
“那你们的意思,合着就是说,我这张八仙桌子,是属于三六九等里的最末等喽?”老甄到了这会儿,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敢情,这‘红木’家具里还有这么多的门道,“不过,你们刚才不也是说了,这张桌子是老东西吗?即便是明朝的不太靠谱,那也得是民国的啊。怎么就不值钱了呢?”
“那个,老甄,您先别着急啊。我们也没说它就不值钱了。”刘全解释着说道,“我们说这么多,不就是让您能更加的明白一些嘛。至于这东西,只要是您给的价格合适,我们还是准备收下的。当然了,我们刚才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这家具跟其他古玩可是不太一样,年代上,只是决定其价值的次要因素,最关键的还得看它的材质。……”
说到这里,刘全特意的看了看八仙桌子,也不管还站在边上的王极东和方荃两人,接着说道:“如果说,这桌子是黄花梨又或者是紫檀木的,那价值,咱谁也不忽悠谁,直接都能上百万了。可这是‘红木’的,我看着,就只能给个一万块钱了。……”
“就只一万块钱?”老甄一愣。这一百万和一万的落差,可真不是个普通的人能够随便接受的了的。即便是老甄这样的,原本脸上还有几分洒脱的气质呢,这会儿倒好,全给破坏得干干净净了。连手中的二胡,也差点没给跌落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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