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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卿辞凝神听着,心中愉悦起来,悠悠然拿起一杯果酒慢品,唇角浅浅笑出弧度,暮雪花开。他眸光向身侧人扫去,看到这人眉眼紧绷,写满了怒意的脸极尽隐忍,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心下觉得好笑,脸上笑意就更深了。
容祉感受到身边人端详的目光,蓦然侧首,正对上微微弯了眼尾的双眸,若溪水般清凉,也自觉和别人的床间闲话计较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便深吸了几口气,特殊的龙涎香入鼻,瞬间充盈了肺腑,当下便觉胸中郁结之气被尽数冲散,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胃口都好了,他拿起白瓷筷将四盘素菜尝了个遍,对燕卿辞说道:“你也尝尝,这素斋越吃越值得回味。”
燕卿辞听闻他后半句话,再看他逐渐狼吞虎咽的吃相,猝然惊醒,便夹起一小块豆腐入口,味道稀疏平常,细品,隐隐有硫磺、紫石英的味道,他又拿起自己喝过半杯的果酒细细闻过,确定也有同样的味道,只不过果酒香甜,盖过了硫磺的味道。
这股特殊的味道像是……他似乎在何处见到过。
忽然,巨大的拱形窗口外,本是亮如白昼的大厅黯了下来,容祉放下白瓷筷,二人下地快步走近窗边。
近百盏香灯被尽数撤去,仅留着几处角落里的灯火闪动着微弱的光亮。
舞姬已退至莲台边缘,留出了诺大空地。小厮鱼贯而出,将手中敞开口的香炉放在了空地之上,香炉内无不插满了已经点燃的供香,自二楼望去,红色星光铺满了莲台,龙涎香冲天浸鼻。
几十个胸挂佛珠脸带金刚面具的光头僧人站在星光间隙,琵琶声声响起,珠落簇簇。金刚应着靡靡梵乐轻诵佛经,极乐阁内仿若西天佛境,却又透着粘稠的红尘滋味。
容祉稍稍探身,俯首望着暗色中的红光闪烁,却忽然间,红光点点恣意生长,眨眼间,化作了红莲漫天,冲破天际,他仰起头,蓦然看见先帝携了他母妃的手在梵乐渺渺中走来。
“祉儿,你来给朕评评理,你母妃自打有了你,朕在她心中都要失宠了。”
幸福的喜悦自心底漫过,容祉笑着说道:“父王宠爱母妃,母妃宠爱儿臣,一直都是如此,甚好。”
梵乐更胜,佛经的诵音此起彼伏,龙涎香在暗色中淹没鼻息。
燕卿辞垂首望着下边的星繁红河闪烁,觉得甚是熟悉,“从高处看去,这景象倒有些像你那个摘星亭。”
他侧目看向容祉,忽然眉头蹙起。
就见容祉面上带着诡异缥缈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
他自袖中拿出一枚冷香白檀,指尖抹过,一片碎屑快速塞进了容祉鼻内。
深潭寒水扑面而来,冷入心脉脏腑,容祉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抬手掐上了面前人的颈部。待意识回笼,就看到燕卿辞蹙眉望着自己,墨色眸中很是清亮。
“抱歉,是我大意,着道了。”容祉放下胳膊,悻悻道歉。
燕卿辞抚了抚颈间微红,淡淡说道:“无妨,想必这才是极乐阁的真相。”
“焚香致幻,果然妙不可言。”
容祉转身拿起桌案上的果酒浇灭了香炉,从香炉中拿出半块未燃尽的香膏包入白色方帕,揣入了怀中。
“快看。”燕卿辞提醒道。
容祉走回窗洞边上,看到周围窗洞中不断有人从室内走出,临窗站立,他把手中面具递给燕卿辞,二人复带上,四顾探望。
站上窗洞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有人跟随着梵乐开始晃动身体,琵琶铮铮渐冽,佛诵声声起伏,窗洞边上的人猛烈摇摆身体,面具纷纷掷下。
此生入极乐,无尽逍遥和快活。
角落里的小厮拖长了音调齐声喊着,在梵乐佛诵之下,竟像是天际吟唱。
有人解了广绣袍朝下扔去,拉过身旁女子按在了窗柱上。越来越多的人效仿,很快,旖旎女声混在了这本就诡谲的梵乐中。
“你听。”
“听着呢……我还看着呢……”容祉颇有些烦躁。
燕卿辞轻轻笑了下,说道:“有人在喊众爱卿平身。”
容祉屏息凝神,用内力冲淡了这波燥热,果然听到这嘈杂的声音中还有人在扮演着朝廷封赏、加官进爵的戏码。
他寻着声音往对面三楼望去,看到一张和他几乎一样的脸,正穿了王袍挥舞着胳膊,口中振振有词。
“我们上去看看。”容祉先一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人走至狭窄的楼梯处,正欲往上,听到有小厮匆忙的脚步声,容祉闪身躲进旋转木梯后边紧凑的空间内,伸手猛地一拽,把燕卿辞也拉了进来。
燕卿辞猝不及防,身体向后撞去,却在撞上瞬间猛然弹出。
容祉拉回燕卿辞,手臂环腰收紧,“别动!有人。”
燕卿辞也听到了脚步声,绷直了身体一动不动,耳边温热的湿润在一呼一吸间扫过,身后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漫过后背,以及那人下腹衣袍内微微的隆起,触感可及。
虽然大厅内黯了灯火,可这后边回廊内,依旧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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