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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第 67 章（第1页）

暖香坞内，司棋嘟嘟囔囔的排揎了宝玉的丫头一大堆，为阿碧的妹妹小红抱不平。结果反被迎春嘲笑她也不遑多让。

阿碧听了只能无奈。小红刚进来当差的时候，父亲林之孝已经做了贾府的大管家，母亲林之孝家的也成了管家娘子，外加小红自小娇养，就想给她找个清闲不受气的地方。

那时候大观园里还没说让众人搬进去住，林之孝家的便把小红安置进怡红院看屋子，不必服侍人。又因着小红有个好爹妈，园里别的丫头婆子都捧着让着，越发惯得她性子要强。

谁知道后来元春下令，宝玉等一干人都搬了进去，怡红院还偏偏被宝玉挑了去。宝玉身边的丫头，素来是除了老太太、太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红就是父母都是管家的，也只让她们更看着不顺眼，额外指使的更厉害了。

两两相加，小红为这来找自己哭了不少回了。可又能怎么着？说到底都是下人。

旁边司棋还替阿碧抱不平，“姑娘你不知道，前儿二奶奶进园子没带丫头，小红那丫头帮二奶奶传了回话，让宝玉房间里的晴雯、秋纹还有碧痕知道了，冷嘲热讽了好一会儿，说什么攀高枝儿，有本事别回去之类的。倒让小红来咱们院子里一阵好哭。这主子叫住吩咐事情，难道还有丫头说不的道理？幸而小红争气，那一回就让二奶奶看中了，回头专门去找宝玉要了来，算是打了晴雯她们的脸，我听了才算觉得大快人心呢。”

迎春听了在旁不禁叹道，“晴雯那丫头其实性子还好，没有坏心，就是太直了些。不说小红是林大娘的女儿，就是看在她是阿碧妹妹的面子上，也该容让人些。她这个样子，惹了园子里面多少人不满，再不改，将来只怕也难有个好结局。”

司棋这会儿反倒不信了，“她可是老太太给的，凭谁怎么样，总少不了她一个位置。要不是这么着，她也不敢兴成那个样子。就凭着老太太给的身份，谁能把她怎么样呢？”

司棋素来性子也要强，迎春有意提点她，便道：“我不说别的，老太太给的也不能当护身令牌，小事情自然无碍，可要是有天她真的得罪了二太太，难道太太还收拾不了一个丫头？”

绣橘听了就笑道：“晴雯姐姐又不是傻的，怎么敢去得罪二太太。”

“傻丫头，晴雯今儿得罪你小红姐姐，明儿得罪别人。园子里面都是沾亲带故的，将来要是二太太身边都说人人她不好，二太太看她能顺眼？到时候只怕她连自己怎么得罪了二太太都不知道呢。”

红楼梦就是一个小职场。有想向上面爬的，也有安贫乐道的，还有运气不错惹人嫉恨的。

从前读原著，迎春是极为喜爱晴雯那不屈于权贵、敢于反抗的精神。可真的相处之后，她反而不那么喜欢晴雯了，至少她觉得司棋就比晴雯讨人喜欢的多。

为什么？

晴雯态度太刻薄呗。刻薄在别人身上，诸位看官大可以当笑话看，但是当那份刻薄自己亲身经历亦或者是落在自己身上，就难免让人觉得这个丫头太过尖酸，让人不喜。

晴雯生的模样出挑，针线活又好，虽然不是家生子儿，却被贾母看中赐给宝玉，预备将来做个通房。放在职场，这就好比没有背景却又被大领导看中的幸运儿，肯定会招人嫉恨，但是大家碍于大领导不敢得罪她。她要是聪明，交好周围人扩大自己的群众基础也就罢了，偏偏又是目下无尘的性子。她自己有了前途，看别的为了前途讨好小领导的人总是不屑，还出言嘲讽，让别的辛辛苦苦奋斗的人情何以堪？哪怕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可是别人照样也不会喜欢她。

只要是人，哪有没有自己心思的。就是迎春不也要讨好贾母、贾赦，努力为自己改变命运而努力吗？那些下人们都有卖身契在身，她们想要上进，受限于环境也不过那么几条路了。

“但凡在这府里的，有谁没个难处？各人都有各人的苦衷。晴雯这丫头不能体谅别人的难处，说话专挑别人的短处说，往好了想是性子直，有话就直说。往不好了想，其实也是她心里只有个自己，看不见别人的长处，所以和别人难以相处。”迎春看司棋脸色有些动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话说到这里就到头了，再往深里说迎春也不能了。一来她在现代所知的那些如《沟通的艺术》之类的书籍，她虽然知道理论，可是轮到实际应用她自己也做得不好。二者就是，她其实也不能确定，现代人际交往的准则适用于古代阶级分明的社会。迎春到现在尚且在摸着石头过河，她怕万一把自己的这些丫鬟教的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她偏偏又没有能力保护这些人，到那时该怎么办。

司棋、阿碧等人不知道迎春所想。她们已经很习惯自家姑娘在私下里教导她们一些东西。迎春贴身的丫头为什么对她忠心耿耿，除了迎春这些年在府里确实还算受贾母看中之外，就是因为她们觉得迎春不单单把她们当做丫鬟，很多时候更是当做妹妹来教导。有的时候她们听的似懂非懂，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们早就形成了一个认知，自家姑娘教的东西对她们一定大有好处。证据就是连老太太、太太见了她们的行事，都时常夸赞她们，府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娘子们也能够相处融洽。

尤其是司棋，她的外祖母在府里人缘并不好。能够让府里许多人都对她的行事交口称赞，迎春的教导功不可没。

这天晚上听了迎春的话，二人只觉得迎春的说法和她们以往的认知大有不同，不免细细思量。小丫头莲花儿和绣橘看两个姐姐都入了神，连忙趁机从锅里面挑鱼丸、虾丸吃。等到司棋反应过来，锅里只剩下了排骨还有豆腐，气的她拿筷子去敲莲花儿和绣橘的手。还是迎春厚道些，将自己碗里的给她分了，这才阻止了一场惨案。主仆几人又是乐了一晚。

如果说藕香榭里伴着红泥小火炉，主仆几人其乐融融，那么王夫人的园子里就是秋风秋雨秋煞人了。

王夫人今天一早入了宫觐见贾元春。回府之后已经过了饭点儿，挥退了问她有没有吃饭的大丫头，王夫人让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立马来见她。

周瑞家的原本以为王夫人今儿进宫自己没差事，早早的就回了后街上自己的家里。听了王夫人叫她，连忙换了衣服进府来。路上走的太快，饶是秋天的晚上，到了王夫人院子里的时候也微微发汗。

院子里的小丫头见了她早一溜烟儿的进去禀报，“太太，周大娘来了。”

周瑞家的在锦缎门帘子前微微平复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喘气，就看见王夫人的大丫头彩云亲自出来打了帘子请她进去。二人对视间，彩云比了个手势，又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心便有些沉，王夫人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啊。

她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脸上带了谄媚而不过分的笑容进去，恭恭敬敬道：“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盘膝坐在临窗大炕上右边的位置，眼睛微阖，手里拿着一串常用的蜜蜡佛珠，嘴里在默默诵念佛经。

听见周瑞家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来了啊。”

周瑞家的见状越发大气不敢出，垂首束手而立道：“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对身旁服侍的彩云、彩霞道：“你们都先下去。”

彩云、彩霞应了是，众人鱼贯而出。王夫人这才问周瑞家的，“你最近，可有听见寿山伯府的可有往咱们家走过什么礼没有？”

周瑞家的来的一路上就在想王夫人这么晚叫她是什么事情。把和元春有关的事情想了七八种。此时一听王夫人问寿山伯府的事情，便知道王夫人是为了什么事了，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但也不能不答话，因此斟酌着字句道，“想是最近咱们府里没有什么大事儿，倒是不见寿山伯府来什么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