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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心居魏阙平戎策 身处江海弘辩才（第3页）

居日和说道：“你们华夏族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燕岛主要建功立业，哪里怕晚了？”

燕东城嘿然一笑，道：“不知岛上有什么值得单于高看的？”

居日和道：“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分别借由八卦门、儒家起事，再往远的推，秦始皇手下也有一个叫‘鬼谷’的江湖门派，其实天下风云动荡，朝野密不可分。”卫端听到“鬼谷”，心头不禁一跳，跟着一阵酸涩一阵骄傲：“当年爹爹妈妈是厉害得紧了……”

燕东城点了点头，道：“单于抬举了，我等化外之民，如何敢跟名震天下的八卦门、儒家相较？”

居日和道：“燕岛主何必谦虚？要说未开化，倒该说我族胡人。先秦典籍亡于秦火，贵岛为六国遗民，想来所存远比中土丰厚，用以教化诸胡，再好不过。”他为匈奴贵族，居然对华夏历史如数家珍。

燕东城淡淡道：“岛上众人胸无大志，只会些管弦丝竹不正之音，先人的百家之学早给忘了！”

居日和自是不信，说道：“头狼时时更替，岛主何必过谦？便说那汉高祖，一统华夏好不威风，还不是给冒顿单于困于白登七天七夜？又则当今的高后，还不是败于单于词锋之下？那传信我却还记得，说是：‘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当真是天子家风、气概非凡。”在场匈奴将士原也听过冒顿单于诸事，此时听了日逐王阐述，更是眉飞色舞、面有傲色。

燕东城沉吟不语，燕琳却冷笑道：“日逐王大论前辈英杰，难道只敢说一半么？昔日汉高祖刚定天下、兵马困乏，韩信又投诚匈奴，贵族得了助力，又以多胜少，乃困汉高祖于白登，却也值得夸耀？后来汉高祖密通阏氏，还不是解了白登之围？”

“要说冒顿慢书辱后，我却记得高后也有一封回信，她回说：‘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要知高后是烈火之性，见冒顿言行不敬，本欲发兵讨之，可季布季中郎将说道：‘秦以事于胡，陈胜等起。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这才平了高后之心，回了这信。须知高后不发兵，不是怕了贵邦，而是担心祸起萧墙，内乱不止。听闻冒顿单于得了高后回信，立即敛性回礼，答允和亲。今日高后尚在，日逐王为何‘欲摇动天下’？”

通译听了这番话，不由冷汗直冒，居日和却不断催促道：“燕小姐说了什么，你快些译。中土人才辈出，定有些道理。”通译无法，只得如实译了。居日和听了译语，一时默然。

伊鲁不通国事，对两方论辩全然不顾，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燕琳，但见着霞姿月韵，但闻着清音雅语，不由心神俱醉，张口嬉笑道：“燕小姐，单于爱慕高后，愿通有无，我也乐意之至呀。”

这一句话通译不敢相译，但六王子知慕少艾却是谁也看出来了。居日和眉头一皱，正不知如何料理，卫端忽然上前说道：“王子厚礼，我们受之不起。”将一物事放到伊鲁手上，伊鲁惊呼一声，登见手心起了一个水泡，还未发，赫然见手中所躺的正是他送给燕琳的戒指，不过戒环已被拉直成一根银棒，想是刚刚受热变型，这才在手心烫出了一个水泡。

伊鲁兀自瞠目结舌，燕琳跟着上前，笑语道：“他开的小小玩笑，还请王子不要见怪。”说着拿过“戒棒”，在手中转了一转，交还给伊鲁时，竟又恢复如初。伊鲁见这戒指在两人手中任意变型，骇然之余，急色之心冲淡了大半。

二人一回座，卫端忽感歉然：“我……”燕琳轻声道：“傻瓜！”一转目光。

居日和一向看不起伊鲁，若不是冒顿单于重托，他实不愿意带这个顽劣王子前来，当下对伊鲁吃的暗亏只不见，继续对燕东城说道：“我这次受命前来，来请的可不止是燕岛主，更是岛上所有有能之士。燕岛主虽贵为岛主，却也不能代他们出主意。”

燕东城心知岛上众人各怀心思，若要按居日和之言尊重个人意愿，只怕人心更乱，当即道：“若是左贤王与单于意思相左，日逐王该听谁的？既然燕某忝为岛主，自当代大伙做主。单于之请，本是一番好意，只是众人疏懒已久，怕误了要事，是以推脱。”

居日和心道：“嗯，原来你是怕失利！”当下道：“自古成事哪有决计成功的？但燕岛主愿意结盟，自当荣辱与共，日后汉廷江山，单于在朝是天之骄子，岛主在野是武林盟主！”

燕东城眸子一亮，沉吟不语。居日和却知此事机要，燕东城若是爽快应承，反惹他疑心。

燕东城思索的当儿，一个粗眉虎目的褐衣汉子站起来说道：“燕岛主，此事万不可应。匈奴乃异邦，我华夏大地，岂容他们染指？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他们结盟，不啻于引火烧身。”

燕东城认出这汉子是赵家家主的子侄赵彦回，当即冷冷道：“你眼中还有规矩没有？你有话说，难道不该叫你家家主代劳吗？”

赵家家主赵不予乃是个见风而偃的“摇头草”，一听这话已知燕东城被居日和说动，当即转头对赵彦回斥道：“不知大小的东西，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赵彦回却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受了斥责，反而脖子一梗，大声道：“若与匈奴为伍，我宁死不辱！”

燕东城淡淡道：“宁死不辱？容易得紧。”也没见他如何动，但听得“砰”地一声，赵彦回重跌在地，突着双目，眼见不能活了。

众人见燕东城辣手无情，无不心惊。居日和却拊手大笑道：“成大事者，就要岛主这等手段。”

燕东城负手而立，只淡淡道：“谁还有异议？”忽然剑光一亮，一剑斜刺过来，燕东城也不回头，长袖一挥，登时折断了长剑。

剑柄“叮”地落地，红衣少女两行泪从眼中滚落，恨声道：“老匹夫，你杀了我哥哥，干嘛不将我也杀了？”

燕东城微一颔首：“也好。”抄起手中的断剑，顺手掷了过去。“叮”地一声，断剑没入石柱深处，倏忽不见。

卫端救下红衣少女，再也按捺不住，叫道：“岳父……”

燕东城淡淡道：“卫端，你退下。”

卫端见了燕东城漠然无波的神色，心头一怯，正要听命退下，转眼见地上的赵彦回，勇气陡然而生，愤然道：“岳父，你为何要杀好人？”

燕东城却看了一眼燕琳，说道：“琳儿，不要怪爹狠心。”卫端心头一凛，登时又感到了无形强压，暴雨狂潮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卫端无可抵挡，只能顺势后退，一路退到门处，忽觉身子一轻，似被人托住，跟着一股霸道之力从后心打入，消了燕东城的“风力”。

燕东城一触碰到那股霸道之力，便即罢手，眼见着卫端不见踪迹，常无为的笑声却远远传来：“燕东城，好一出好戏！”

燕东城心头一跳，正欲出门查探，却听得居日和笑道：“燕岛主，果然好见识。头狼与虎豹为伍，愿我们合愉快！”他见燕东城杀门人、逐快婿，杀伐果决，更无怀疑。

卫端莫名其妙又落入常无为手中，心中悲愤只有比往日更甚。可常无为武功盖世，兼又才智超群，卫端比武比智皆不是他的对手，打打停停，一路西来。卫端有时心灰意懒，不愿动手，常无为深知卫端性子，便与多洛莉斯为难，逼得卫端再动起手来。可卫端一旦落败，他立时罢手，过得几日，再挑卫端动手。

卫端不知常无为有何深意，有时好奇询问，他只含笑不语。原来常无为见卫端武功进步神速，只道是逆修《周天幻境曲》之效，但知这小子直倔，若是直言，他定然不允，只得与之交手，暗窥其武功妙处。卫端突破正逆局限，真气融合阴阳，倒当真有奇妙之处，常无为见猎心喜，更是将“猫捉老鼠”的把戏一路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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