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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日李刈、卫端大海航行,寻魔音岛不至,只见火山岛,以为燕琳已遭遇不测,李刈怕卫端伤心太过,当即点了他的昏睡穴,着令返航。
卫端醒后固然意志消沉,不与李刈多话,颜沧海更是正眼不瞧李刈,可怜李刈一个飞扬跳脱的少年,日日相对这一个闷葫芦、一个隐形人,真是有苦难言、有冤难诉,只好借酒慰怀,哪知又想起往日与燕琳对酒笑谈,如今芳魂已杳,日后失了一个斗趣对象,酒入愁肠,不及慰怀,反倒伤怀。
归程郁郁,好容易踏上陆地,卫端提出要独自走走,李刈哪敢让他独行,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谁想又撞上了常无为和多洛莉斯。
多洛莉斯言明要找常无为倒真守诺,二人都有心要找卫端,竟是一拍即合、相携同往,二人用心不同,找着卫端后,联盟随即瓦解,又成敌对之势。多洛莉斯与颜沧海微末的武功大可忽略不计,李刈、卫端虽得金元宝教授了克制常无为的“维斗凝神”心法,但毕竟修习尚浅,保命尚可,克敌远远不够,卫端又伤心欲绝、无心应敌,一来二去打了折扣,常无为以一敌四、稳操胜券。好在常无为尚有私心,留有余地,两方你来我往,竟是打至神都山上来。
常无为乐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神都山遍地冤魂,他毫无愧色,反是逸兴遄飞,李刈看不过眼,不禁出言讽刺。
常无为却笑道:“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鬼神之事子虚乌有,有何可怕?只怕你不是想冤魂向我索命,而是要神都山上的金氏夫妇同我为难吧?”
李刈估量金氏夫妇此时多半还在关外,但想常无为对此二人颇为忌惮,当即冷笑道:“怎的,纵横天下的‘道魔’常无为也有惧怕之时?”
常无为嘿然一笑,道:“你莫激我,我若无必胜把握,岂能上这神都山来?神都山既已白骨堆积,再加四具,凑个九九归一数,再妙不过,若是遇见了金氏夫妇,不免再加上两具,百里添一,未免美中不足。”
李刈心头一凛:“难道这贼子觅得天机、神功已成?”
常无为微微一笑,道:“小子若是不信,手底可见真章!”说罢横掌一劈,旋即山崩地裂、风雷大,众人为黄沙所迷,一时障目,待得尘散烟消,赫然见对面岩崖上印着一个裂天掌印,纹理分明,入石三分。
李刈心头砰砰乱跳:“这一掌若是对人,却是如何?”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常无为呵呵一笑,甚是自得:“如今我‘日月参光剑’已证大道,便是金氏夫妇联手,也奈我不得。竖子蝼蚁,杀之如草芥。”这人倒也当真了得,虽不能如卫端完全融合阴阳,但他另辟蹊径,乐道正逆双修,使体内阴阳持衡,亦成常人双倍之功。
李刈明知是实情,口中仍要胡言:“这明明是掌法,偏说剑法,什麽‘日月参光’,我看‘狗屁不通’!”
常无为却不动怒,笑道:“剑非剑,掌非掌,小子这般瞧不破,岂能入臻境证大道?”顿了顿,又道,“我们总是相交一场,神都山风景如画,诸君长眠于此,也算不枉此生。”
李刈道:“鬼才欢喜!”
常无为再不理他,转而道:“卫端,你有何想说?你若想活命,不妨说一个道理。”
卫端淡淡道:“没有。”却是当真一脸世事无可萦怀。
常无为微微一怔,李刈心中暗想:“燕姑娘自遭难来,二弟了无生趣,常无为要杀之殆尽,倒是遂了他的心意。他若无意反抗,我等生机尽绝。”当即道:“二弟,燕姑娘若在这,她会如何?”李刈怕触及卫端伤心事,一路上绝口不提燕琳,只道时日长久,他自会排解,哪知卫端肖似养父母,性子甚痴,却是越陷越深,到了黄河反是直接跳了下去。李刈想医术中有“以毒攻毒”之方,卫端心结在燕琳,倒不妨直接用她说教。
卫端心头一震:“她……”
李刈冷冷道:“换了燕姑娘,她定不会这样意志消沉、无所为!”
卫端黯然道:“是啊,她总是那么聪明冷静、刚强了得,可还不是……”
李刈冷笑道:“你这样想她,我却要说燕姑娘错识你了!她难道不会忧愁害怕,不会伤心无措吗?只不过,很多时候,她不能表现出来罢了。你以为求个一了百了,便是情深一片吗?在我看来,你随之碧落黄泉,反而叫她瞧你不起!”
李刈见卫端脸色骤白,心中暗悔:“我为激他奋起,话怕是说重了。”
却见卫端沉默片刻,低声道:“大哥,你教训的是。”
李刈暗松了口气,斜眼见常无为似笑非笑地站在一边,心中又不禁打了个突:“这贼子又不知打什么主意。”
好似看穿李刈心思,常无为笑道:“看了一出好戏,倒也不赖。嗯,小姑娘竟香消玉殒,老夫想来倒也可惜。不过朝生暮死,古往今来,尽皆如此。你们这就下去相伴,老夫也算成人之美。”
李刈道:“既是朝生暮死,阁下不去体会一番世间轮回,岂非堕了‘入道天人’之名?又即,阁下既不信鬼神,谈什么九泉?”
常无为哼了一声,道:“有人戮力,何必亲为?走吧。”再不多言,拂袖而去。众人知常无为之能,明知此行有死无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若是临阵而逃,给他随手抓住,反多添一分羞辱。
神都山峡深谷长,移步换景,风光各有不同,李刈心中微微一动:“‘神都九变’,确然无疑。”回想师恩家仇,恍若隔世。走不余时,山势愈陡,云雨渐密,恍若一杆铁笔直插云霄,云雾蒸郁不散,不知今夕何夕。
李刈心道:“按说如是风光,确然是仙山圣域。可惜世上风云动荡,并无尘世内外之别。”如此想着,眼前之景赫然而变,山路分出两道,一条曲折而上,更不见青天几何,一条却通往一个宽坪,坪上青冢遍地,云雾深重,难窥天日,尽头却是一陡岩崖,低头而察,却又不知崖高几许。
“‘上不临天,下不临地’,邹衍天衍之谓也,此地为‘天衍崖’。”常无为身处云里雾里,缓缓说道。
李刈心头一震,道:“这些难道都是……?你竟当真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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