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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我把额头靠在窗棂上，呆望着那只毛茸茸的昆虫扑闪着翅膀拼命挣扎，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邱伟和律师的讨论。

按照律师的说法，现在警察局对孙嘉遇的起诉，真正能站住脚的，其实只有两件事。一是走私，这个没什么可说的，人证物证俱全，翻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另一宗绑架杀人案，则很有商榷的余地。

邱伟直点头：&ldo;按您吩咐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场那两个警察，已经托人搞定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那几个乌克兰黑帮的人，也被按住了，近期不许他们露头。&rdo;

&ldo;那很好。&rdo;律师说，&ldo;没有第三方人证和污点证人，现场物证又早被破坏，如今只剩下原告的证词，这案子的可判决性就大大降低了，很好。&rdo;

但是邱伟显然另有担心，他皱起眉：&ldo;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想得出这招儿，对方又不傻，肯定也在活动，说不定钱砸得比我们更凶，关键是嘉遇还在里面，我们投鼠忌器，人不在乎呀？&rdo;

&ldo;那就没办法了。&rdo;律师摊开手，&ldo;只能再送钱，警察局相关的人都送到。&rdo;

提起这些行贿的道道，这位乌克兰籍的律师可一点儿都不含糊，比我们还门儿清。

邱伟看看我，只能无奈的苦笑：&ldo;行吧，警局里该上香的菩萨，咱都去捐个香火钱。&rdo;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ldo;中国大使馆能帮忙吗？用他爸原来的关系，应该能打声招呼吧？&rdo;

&ldo;你可真够天真的。&rdo;邱伟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ldo;人走茶就凉啊，何况他爸都过世六七年了，人伺候如今的新贵还来不及呢。再说这可是刑事案，谁愿意沾手惹一身腥啊？&rdo;

&ldo;那罗茜呢？&rdo;

&ldo;更没戏，你不知道，上回那事儿，嘉遇没和她商量就一意孤行，弄得她特别难堪，所以早就放出话儿来，今后谁也甭在她面前提孙嘉遇三个字儿。&rdo;

我小声说：&ldo;她说的是气话，她不会不管他。&rdo;

邱伟狐疑地盯着我：&ldo;你怎么知道？&rdo;

因为我也是女人。女人总是比较痴心的，就像彭维维，经过那么多，不管她最后时刻心里想的是恨是爱，但她最后放不下的，还是他。

邱伟想一想，还是摇头：&ldo;算了，回头再说，我才不想去死乞白赖求个女的。&rdo;

由于我们俩说的是中文，那律师迷惑地听一会儿，放弃努力，合上手中的卷宗提醒我们：&ldo;别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孙自己要配合，他不肯配合什么都是白费。&rdo;

&ldo;让您费心了。&rdo;邱伟跟他握手道别，&ldo;您见了他再好好劝劝，好歹也见我们一面。&rdo;

不知道律师都跟孙嘉遇说了些什么，几天后他终于答应和我们见面。

我和邱伟坐在会见室里等他，因为紧张，大夏天我变得手脚冰凉，口干舌燥。

二十分钟后，孙嘉遇终于被警察带进来。

我不由自主站起来，傻傻地看着他在桌子对面坐下。

他身上的衣服倒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已经剪短，虽然人还是那么瘦，可是看上去气色反而比较好。但他的眼睛，比起上次我和他见面时，更加死气沉沉，冷漠得没有一点儿生气。

邱伟递烟给他，跟他说律师那边的进展，他叼着烟，就那么心不在焉地听着，看人时眼神似望着透明物体，让你觉得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你的身体，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心里有东西在搅动，疼得我呼吸困难。我知道他的确已经放弃。那天他是凌晨四点二十分报的警。没有人知道，他独自一人和对方僵持的一个多小时内，到底在想些什么。

邱伟反复叮嘱：&ldo;嘉遇，在里面你自己千万小心，这上下总有我们打点不到的地方。&rdo;

他终于抬起眼睛，眼底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神色。

邱伟凑近，声音非常非常低，低得几乎听不到：&ldo;有人不想让你说话。&rdo;

孙嘉遇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充满嘲讽。

&ldo;行了，你们回去吧。&rdo;他站起身，今天第一次开口说话，&ldo;以后别再来了。&rdo;

我倏地探过身子，隔着桌子冲动地抓住他的手：&ldo;嘉遇……你一定要小心……&rdo;

他垂下目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淡漠和清冷，声音也冷冷的没有一点起伏：&ldo;离开乌克兰吧，回北京也行，这地方和你八字不合。&rdo;

警察过来要带他离开，我使劲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ldo;松手！&rdo;他硬邦邦地说。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肯松手。

他的手臂抻直了，用力要挣脱我，我的手心出了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从我手中一点点滑脱，直到完全分开。

他消瘦的背影终于在长廊尽头消失，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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