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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ldo;我很小就被卖进了凤玉楼,妈妈说养我到十四就挂牌,所以我一直都做些添茶倒水的杂活……刺史喜欢来凤玉楼谈事情,平日里不方便在私宅上接见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见面,虽然人多眼杂,但烟花之地反而不引人注目。

&ldo;但大约一年前,那次刺史破天荒让我们去他府上,点名让我也跟着。他让我去伺候那个客人,那天夜里……&rdo;谷杉月忽的停住,仿佛陷入了痛苦之中,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继续道,&ldo;结束之后,那个客人说漏了嘴,提到他自己是御史台的官员。&rdo;

&ldo;河南道的监察御史?&rdo;季别云特意略过谷杉月的痛苦经历,只问了一句关键信息。

少女懵懵懂懂地点头,回忆着道:&ldo;好像是的。&rdo;

&ldo;没过多久,一天夜里暴雨倾盆,我们那截的河堤突然就垮了。那会儿正值凤玉楼给梁柱重新刷漆,客人嫌气味大,那两日都不愿意来。我在睡梦之中被姐姐摇醒,可是那时候水已经淹了一楼……我们只好往上躲。&rdo;

谷杉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ldo;妈妈早就带着人手跑了,我们都不会水,只能看着河水一点点涨起来,二楼待不住便移去三楼,三楼待不住便爬上屋顶。雨下了一天一夜,雨停之后才见官府的人前来营救。我们本以为性命保住了,可是又等了一天,没人来救我们……&rdo;

房间内寂若死灰,谷杉月偶尔的抽泣声显得更加无助而悲怆。

&ldo;我亲眼看着附近房顶上的人都被救走了,唯独我们……唯独我们被剩下。&rdo;少女的哭腔中透着恨意,&ldo;二十一个人,全都缩在屋顶上,带上去的吃食分着小口小口地吃,早在第二天就没了。还有几个姐姐生了病,烧得滚烫,就是没人来救我们,没人愿意为了妓女而冒险劳碌。&rdo;

笔尖的墨滴到桌面,季别云没注意到,却突然被一只手牵住了袖口,往一旁挪了挪。

他整个人这才倏地从震骇之中抽身。捏紧了笔杆,嘴唇张开又闭上,语言太过苍白,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ldo;第四天的时候,水还没退下去,但是有姐姐发现了漂到附近的一个小木盆。那个木盆真的很小,兴许是哪家用来盛洗菜水的。&rdo;谷杉月揉了揉眼睛,&ldo;所有姐姐,每一个人都让我进去。我不依,哭闹也无用,她们把我抱进木盆里,也不知最后是谁的手,扶着木盆边缘一把将我推走了。&rdo;

少女捂着眼睛,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口中不停呢喃着:&ldo;她们把我推走了……&rdo;

沉默了很久,季别云终于能够开口:&ldo;你活下来了。&rdo;

&ldo;对……我活下来了,但是没人愿意跟我回去。后来水退了,但十四个姐姐已经没气了,还有六个染上了时疫,妈妈带着卖身契和银钱跑了,我们没钱医治。&rdo;

&ldo;死了,全都死了。&rdo;

谷杉月脸色灰败,&ldo;她们都死了。&rdo;

直到走出房间时,季别云脑子里还回荡着最后那句话。

忽然间,身后传来谷杉月的喊声,他隔着一道门槛回过头去,见少女蹒跚追了出来。

&ldo;我还是要去宸京,你们如今只有物证,我要去当人证。就算刺史死了,我也要他死得身败名裂。&rdo;谷杉月紧握着门框,咬牙道,&ldo;我再也不想留在这片肮脏之地上。&rdo;

季别云没有反对,只点了点头,&ldo;我答应你。&rdo;

第50章督军

一直没开口的观尘突然出声:&ldo;施主和家人商量过吗?&rdo;

不止谷杉月愣住了,季别云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年前凤玉楼被毁,而这一年里谷杉月又是如何生活的?一个孤女,身体健康,也并没有面黄肌瘦,很有可能是被人收留了。

少女显得有些无措:&ldo;我出门前跟养父母说过了。&rdo;

观尘又问:&ldo;那他们知道施主会去宸京吗?&rdo;

&ldo;……不知道。&rdo;谷杉月语气加重,&ldo;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去!&rdo;

&ldo;季将军既答应了,施主且放心,贫僧只是多嘴问一句罢了。&rdo;观尘说罢便要转身。

谷杉月突然急道:&ldo;我让人捎个口信回去!一年的养育之恩我会记在心里,待日后一定尽孝。&rdo;

观尘只点了点头,扯住季别云的衣袖,拉着人转身离开了。

待走远之后,僧人才低声道:&ldo;你当真要将她带到宸京吗?&rdo;

季别云没听清,下意识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ldo;你觉得不妥?&rdo;

&ldo;也不是。&rdo;僧人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平和许多,&ldo;她年纪尚小,要如何在京中生存?&rdo;

季别云叹了一声气,&ldo;看她吧,若她真的想去宸京,我就顺道带她去。至于在京中如何立足生存,我可以帮忙,但每个人终究要靠自己,希望她能想清楚。&rdo;

他们一同跨出府衙大门,阳光毫无遮挡地照下来,季别云不由得虚了虚眼睛。

观尘默默向前走了一步,替他挡去了刺眼的日光,低头看向他。

&ldo;不要在他人苦难里陷得太深,可以为他人争取权利,但你救不了所有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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