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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擦干净眼泪,快速整理好了自己,他最后买了草莓的,还买了芒果的蓝莓的,想着如果那时候唐思榕还有胃口,她可以把它们都吃了,吃不下挨个尝一遍也行。
他拎着蛋糕赶回医院,等待他的却是一张病危通知,所有人都不在,他匆忙赶到抢救室,迎接他的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唐一裕和黃郡坐在门外,皆是一脸凝重。
唐远坐不下来,那股被吞噬撕裂,一脚踏入无底洞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上午在家里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就过来了,一直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没喝一滴水,可身体却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汗,一层覆盖一层,湿透了他的衣服。
他蹲下身,蹲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像是离得近了就能多守住一分一样,四周寂静无声,直到黃郡突然开口,问他怎么没去学校。
唐远抬头,黃郡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见他不说话,她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ldo;你是觉得我日子过错了?谁让你留在这里的?&rdo;
唐远看她一眼,后脑离开墙,低头转了过去,黃郡一下站起身,从对面冲了过来,&ldo;我让你回去听到没有,耳朵呢!回去,立刻!&rdo;
她伸手拽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拖着唐远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ldo;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还打算怎么混,混到什么时候?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rdo;
&ldo;行了,都先别闹。&rdo;唐一裕从后面拉着她,让她小点声,既然唐远已经在了,这个时候也赶不走,索性就让他待着吧。
&ldo;待到什么时候?&rdo;黃郡反过来质问他,&ldo;说得轻巧,今天一天是待,十天半个月也是待,他还考不考了?!&rdo;
&ldo;现在还有十天半个月吗?&rdo;唐远问。
&ldo;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rdo;
这话是唐一裕说的,他们俩夫妻在感情上不睦,在教训他上面却总是意外地和谐,不过唐一裕年过半百的人了,经常看问题还没他透彻。
压根不是待不待的问题,唐一裕没必要以此来显得他有多舍不得,说黃郡是迁怒也好,神志不清也罢,作为一个母亲,她接受不了现实情有可原。
唐远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哪一刻,他们也担心过这个家会像现在这样散了。
有吗?
应该没有吧。
&ldo;我请的是病假。&rdo;他说。
&ldo;谁给你请的?&rdo;
&ldo;我自己。&rdo;唐远重新坐起身,把被黃郡扯乱的衣领拉好,&ldo;因为我生病了,发高烧,三十九度多,班主任亲自开车把我送回来的。&rdo;
&ldo;你现在说这个什么意思,你是只有这一次吗?&rdo;黃郡不依不挠,唐远说他生病的事并没能安抚好她,相反她只听见他不服的态度,和想以此先发制人的用心。
&ldo;没错,我是想过。&rdo;唐远不再避让,迎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ldo;我想过不考了,我留下来陪她,她没有一年的时间,我有,我还有无数个,我往后一生只要不是哪天被车撞死就有的是。&rdo;
&ldo;你是有无数个,那你想过我们没有,我们还有多少个?&rdo;唐一裕再次插了话,&ldo;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高考是你唯一的任务,别颠倒了主次。&rdo;
&ldo;谁的任务?&rdo;唐远哑着嗓子笑了,&ldo;我的,还是你们的?那你现在可以去找她告状了,我这么不听话,看她还会不会管?&rdo;
唐一裕变了脸色,&ldo;你说什么?&rdo;
&ldo;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是她硬要来的,所以往后长成什么样都要她来看看。&rdo;
&ldo;你们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呢,袖手旁观了这么久,把所有的压力都留给她,最好我没个样子,活成一摊烂泥,这样她就会来跟你们忏悔,说她后悔了。&rdo;
唐远撑着墙站了起来,一直这样蹲着,这两人在他头顶说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唐一裕和黄郡谁都没有对他居高临下的资格。
&ldo;拒绝一件事的方式是让这件事以最坏的结果发生,你们料到了,可惜她从来没说过后悔,我想知道,这算你们的遗憾吗?&rdo;
真要分开的人不会在一起,唐远成了试错的成本,而唐思榕是始作俑者,到头来他们俩成了那个潇洒离场片叶不沾身的人。
一场彻头彻尾为非作歹的狂欢。
&ldo;你别给我扯其他的。&rdo;黃郡又要上前,被唐一裕拉着,她压着声音,牢牢盯紧了唐远,&ldo;你现在是有多拎不清说这种话!你是在为我们考吗?!&rdo;
&ldo;为我自己,也解放你们。&rdo;
&ldo;我们不需要你来解放。&rdo;
&ldo;我懂事不行吗。&rdo;唐远深吸了口气,&ldo;我从小就懂事,分得清主次,也拎得清自己,我如果做得不好,你们还会怪她,我当然得做好。&rdo;
&ldo;你能这样想最好。&rdo;唐一裕咳了声,假装没听见唐远之前的那一番话,他此刻说了他想听的,这就够了。
&ldo;所以我说我想过,我如果任性一点,就不参加了,我让你们这辈子都完成不了任务,可是我不会了。&rdo;唐远眼眶泛红,脸上挂着的笑渐渐落了下去,&ldo;因为我不爱你们了。&rdo;
哭过一场后他表现得异常平静,只喉咙里吊着疼,他又看了眼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顶上的灯亮着,所有人都在等一场宣判,而他刻意蓄起的天真盲目也在这一刻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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