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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鼎松若有所思,问:&ldo;你养父叫什么名字?&rdo;
‐‐不是随便什么人,拿起一本清版说文大典,就看得懂意思,还能给小孩子讲解。
&ldo;他的名字……叫做何慎思。&rdo;太久太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说出口的时候,好像刀子出鞘般划过口腔,满嘴都是鲜血的惨痛味道。
&ldo;何慎思?&rdo;郝奕吃惊,&ldo;你的名字跟他……?&rdo;
&ldo;我原本跟他姓何。后来到了京城,父亲说,要一辈子记得他的养育之恩,就改了现在这个名字。&rdo;
郝奕看他神情凄苦,大感歉疚:&ldo;小方,对不起。&rdo;
&ldo;没关系。&rdo;
郝奕还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华鼎松把&ldo;何慎思&rdo;三个字喃喃念几遍,带着征询之意开口:&ldo;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养父何慎思,应该是何惟我跟章妙嘉的儿子?&rdo;
方思慎只觉得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郝奕已经激动得站起来:&ldo;老师,您说的是造飞船的何惟我?共和以来航天第一人何惟我?!&rdo;
华鼎松拍桌:&ldo;坐下!咋咋呼呼,毛毛躁躁,不成器!&rdo;
方思慎也想起来了。何惟我,这个四十年前举国上下妇孺皆知的名字,传说中毅然放弃西洋优厚条件,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刻,义无反顾携妻儿回归,为共和国的航天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天才科学家,功勋至伟,彪炳史册。直到如今,尽管世事沧桑巨变,仍然抹不去那个名字所代表的灿烂辉煌。
两个年轻人陷入超乎想象的震惊,都说不出话来。
华鼎松仿佛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波动,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才道:&ldo;那年我送小安上火车,在站台上看见了何惟我一家三口。&rdo;苦笑两声,&ldo;何大科学家的照片经常上党报头版,好认得很。他夫人章妙嘉在中央国史文献馆做研究员,跟我算有一面之交。&rdo;
看向方思慎:&ldo;你爸爸跟何家的孩子站一起,听说他们是同学。你爷爷跟在后头,他那会儿还当着文艺家联合会的副会长,身体也不像后来那么糟糕……唉,其实那个时候,科学家也好,研究员也好,会长也好,教授也好,都不过为人父母,想找人照应自家孩儿,熟与不熟,同在一条船上,自然亲近起来。&rdo;
见方思慎一脸茫然痛楚,问:&ldo;你不知道何慎思的身世?&rdo;
方思慎摇摇头:&ldo;没有人告诉我这些。&rdo;
华鼎松愣怔半晌,忽然叹口气:&ldo;想必,他们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rdo;
伸手拿起杯子,发现酒没了,怅怅然放下。兀自发了一会儿呆,最后道:&ldo;郝奕,过完年就准备答辩吧,我在这住到你答辩完。替我把下学期本科生的课上到底再走。方思慎,开学先跟着郝奕听课,9月他走了,本科生的课就归你接手。&rdo;
&ldo;老师……&rdo;方思慎想说什么,郝奕摆摆手,小声道,&ldo;老师只怕累得很了,先这样吧。来日方长,不差这一会儿。&rdo;
再看华鼎松,果然眯上了眼睛,开始靠在椅背上打盹。
大声说了这么久的话,好比在国一高上半天课,却比给学生上课煎熬得多。方思慎累极了,起身告辞。郝奕老婆早就带孩子进里屋歇息了,他把方思慎殷勤送到门外:&ldo;我回头拿课表给你,听不听课你自便。讲点音韵训诂入门而已,对你来说小菜一碟,放心吧。&rdo;
渐近深夜,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在耳边响起,天空中绽放出眩目的烟花。淡淡的硝烟香味伴随着欢声笑语在空气中缭绕,令人醺醺然陶醉不已。
方思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前走,遏制不住地想要回忆往事。身边喜庆祥和的一切被回忆阻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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