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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见父亲的车,还有点儿恍惚。
方笃之打开车门,挡住儿子伸向后门的手:&ldo;小思,坐前面来。&rdo;
方思慎似乎忘了抵触,顺势就坐进去了。
方笃之暗吐一口气。几年了?车子都换了一辆,儿子总算又坐回了这个位置。手指屈伸几次,才忍住冲动,道:&ldo;系好安全带。&rdo;
趁着方思慎低头摆弄安全扣的当儿,方笃之侧头仔细打量他,越看脸色越沉,眉毛瞬间拧成了绳。
&ldo;小思,出了什么事?&rdo;
&ldo;啊?&rdo;
&ldo;我问你,出了什么事?&rdo;方笃之想起一茬儿,&ldo;华大鼎那老头子不行了?&rdo;
&ldo;爸!没事干什么咒老师!&rdo;
&ldo;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又瘦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rdo;
父亲的目光直逼眼底,方思慎讷讷道:&ldo;没什么……不算什么正事……&rdo;敌不过那探究的眼神,把汗青文化编辑找上门的事说了,又把学生剽窃观点发表论文的事说了。只说是自己的学生,没提梁若谷的名字,更没提人文学院古夏语研究所那位指导教授。
被人剽窃是一回事,利用人文学院院长职权是另一回事。
方笃之听罢,先笑道:&ldo;厉害啊,出书了。&rdo;
方思慎红着脸:&ldo;那时候有空,写着玩儿,没想到……&rdo;
&ldo;送爸爸一本,要有亲笔签名。&rdo;
方思慎羞得不行:&ldo;爸,您别开玩笑。&rdo;
&ldo;怎么,难不成还要我差人去书店买?&rdo;见儿子发窘,乐得更加开怀。终于收起笑容,冷冷道:&ldo;再版的事你拒绝得对,方家人用不着这种虚名。那编辑就是个骗子,你告诉他,要敢擅用你的笔名和文章,准备好吃官司吧。至于那个学生,谁给他做的推荐?还是他自己买的版面?我给黄印瑜打个电话,让他整整风。&rdo;
&ldo;不用了爸爸。&rdo;方思慎抬起头,&ldo;只是一点皮毛,没那么严重。我自己找他谈吧。&rdo;
方笃之略加思忖:&ldo;也行。话说厉害点。他不是还要上你的课?期末别让他过,发个正式道歉声明再说。&rdo;发动汽车,不再看儿子,&ldo;小思,清者自清,可也别想澄清满池子污水。这种自己往污水池子跳的角色,用不着多操心。&rdo;仿佛不经意般又加一句,&ldo;明年就毕业了,来给爸爸帮忙吧。&rdo;
心想:我方笃之的儿子,是放在外面任人欺负的吗?
方思慎偶尔也考虑过毕业去向,却至今茫无头绪。他坚持的向来是精神原则,不怎么计较物质得失,在旁人看来,未免显得小事过于较真,人生大事反倒马虎随意。比如毕业之后去哪里,他心里多少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什么提前谋划打点之类,都不在他这一国。
这时听父亲问起,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进国立高等人文学院,不愿直接忤逆父亲,便顺口答道:&ldo;嗯,我想想。&rdo;
方笃之也嗯一声,不再多提。
父子俩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方笃之有心要哄儿子高兴,将这一趟各地见闻尽捡有趣的说。他自来口角生风,跟儿子讲话又没有其他顾忌,点评起各方人物,诙谐又刻薄,方思慎只有目瞪口呆干听的份儿。
顺便又点破一些&ldo;甲金竹帛工程&rdo;的内幕告诉儿子,想起一件事来,问:&ldo;没想到当初救你的那个洪鑫垚,就是洪要革的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份?&rdo;
原来洪鑫垚想找够分量的文化人捧场,炒一炒自家的四合院。凭借胡以心和那特聘顾问黄专家的说合,方敏之友情出演,唱了一回白脸,却还缺个红脸。左右盘算一番,干脆行一招险棋,专程找方笃之求助。方大院长感念他救了儿子性命,一直等着他上门好还人情。联考结束也不见踪影,还以为这年轻人真有志气。
在外开会期间接到电话,真相大出意外,却是个从天而降的惊喜。三言两语之下,双方便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协议。
方思慎突然听父亲提起洪鑫垚,毫无准备,心头一个哆嗦,什么掩饰的借口都想不出来,实话实说:&ldo;知道。代课那次寒假采风,路过河津……所以知道一点。&rdo;
&ldo;那你也不告诉我。&rdo;方笃之想起儿子的脾气,多半压根没把这等暴发户二世祖身份放在心上,知道也是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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