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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06、变起不测刑房书办神色如常,进屋先请了安,接着递上一张状子;口中说道:&ldo;林采春夜里吊死了。请大老爷去相验。这件案子闹大了。&rdo;

&ldo;喔,&rdo;池大老爷问道:&ldo;是不是畏罪自尽?&rdo;

&ldo;当然要这么说。&rdo;

就这一句话,惹得池大老爷无名火高三千丈,真想跳起来指着刑房书办问一句:&ldo;不这么说该怎么说?难道不是畏罪自尽,是我做县官的逼死她的不成?&rdo;

然而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池大老爷到底已经吃过亏了;就因为不够沉着,操切从事,才搞成这种枝节横生的棘手局面。吃苦岂可不记苦?这样一转念间,把自己的火气,硬给压了下去。

于是他强自保持着平静地问:、&ldo;照你看呢?林采春到底为什么上吊?&rdo;

&ldo;自然是不好做人了。一城沸沸扬扬,指指点点在说她的丑话;人人要脸,树树要皮,脸皮一剥下来,怎么还能做人?&rdo;

&ldo;是谁剥了她的脸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抓到邵定侯,一切水落石出。她倒逃脱了一个谋杀亲夫的罪名。&rdo;

&ldo;唉!&rdo;刑房书办微微顿着足,&ldo;真的证据齐全,办她个谋杀亲夫的罪名,大家不但没有话说,还佩服大老爷明镜高悬,如今‐‐唉!&rdo;

池大老爷越发沉着,了解刑房书办居心叵测,预备拿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倒得好妹防备他。

&ldo;如今怎么样呢?&rdo;他说:&ldo;不要紧!我不是怕事的人,是我错,我一定承认,自请处分。现在我们依律论律。&rdo;

刑房书办听这软中带硬的冷静语气,知道吓不倒池大老爷,便改变了态度‐‐其实也不用吓唬,情势是对池大老爷不利;他很诚恳地分析,指出问案犯了一个错误,问到奸情之类的风化案子,不该公然坐堂,准百姓听审,而应该在花厅中间。妇女名节最要紧,未曾讯实,该当先思保全;众目睽睽之下,问到房帏之事,哪怕是夫妇敦伦,被讯的妇女,亦会羞愧难当。如今林采春的自尽,是为了全城的风言风语;而风语风言则起于挖开地道以后,池大老爷问案时隐然指她与邵定侯有奸情,然则&ldo;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rdo;邵定候有的是钱,绍与又出好刀笔;重金请人撰状,告到省里,甚或京控;再用银子上下打点,池大老爷的前程,必不能保。

&ldo;是的。&rdo;池大老爷出奇地冷静,&ldo;我跟你说实话,我那个知县,也是意想不到而来的。遇到这样一件案子,坏了我的前程我也无所谓。不过,纱帽可以丢掉,案子不能不追;他们不用想吓我,想我为保前程松一松手?好了;我批状子。&rdo;

池大老爷提笔在状子末尾批道:&ldo;准状。即日午后相验;传集忤作官媒伺候。&rdo;

&ldo;大老爷!&rdo;刑房书办劝他,&ldo;还是不必到林家的好。&rdo;

&ldo;为什么?&rdo;

&ldo;只怕没知识的妇女,无理取闹。&rdo;

&ldo;什么?无理取闹!&rdo;池大老爷既惊怒,且又有些沉不住气了,&ldo;莫非她们要撒泼?&rdo;

&ldo;不是撤泼,只怕情急。&rdo;刑房书办走前一步请个安,语气显得很诚恳地说,&ldo;大老爷是一县的父母官,身份尊贵,犯不着跟罪犯人家一般见识,能放松一步,还是放松一步的好。&rdo;

这不能不说是几句好话,池大老爷也是混光棍过来的,有道是&ldo;光棍不吃眼前亏&rdo;;因为事后找场,不管如何面子十足,总难弥补当时所受的损伤。

然而放松又是如何放法?&ldo;你劝我不去,不就变了我怕他们了吗?&rdo;他问,&ldo;站不稳脚步的事,我决不做。哪怕动公事,调城守营来保护,我也得去相验;&rdo;

刑房书办的意思是,想请他将批示改一改:&ldo;既系畏于人言,悬梁自尽,免于相验。&rdo;现在听他的口气坚决,还要调城守营保护,案子一闹大了,麻烦甚多,而且对邵、林两家,亦决无好处,那就只有另想别法了。

这样转着念头,随即有了计较,&ldo;大老爷既然一定要去,书办当然叫他们好好伺候。不过,书办有句话要说,&rdo;他提出一个要求:&ldo;到了那里,务必请大老爷看书办的眼色行事。保护大老爷是我们的责任。&rdo;

听他说得诚恳,池大老爷点点头,很郑重地应允:&ldo;我相信你。&rdo;

虽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其实很有分量;刑房书办理会得言外之意,越发觉得自己想得不错。

&ldo;你跟你们大少爷去说,不能再躲在绍兴了;赶快上省,带足银子去走门路。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把案子压下去。&rdo;刑房书办向邵家派来的&ldo;密使&rdo;,悄悄地嘱咐了一番;随即又赶回衙门,伺候县官上林家相验。

一路鸣锣喝道,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林家的新闻,已经传遍全城;除了跟在轿子后面的以外,更有好事的人,早早就到了林家附近,那条巷子拥得轿子都抬不进去,差役们费了好大的劲弹压,才开出一条路,容轿子通过。

就在轿子要抬进林家的时候,林福迎在轿前跪了下去,高声说道:&ldo;挡大老爷的驾!&rdo;

于是轿子停住;但轿杠仍旧在轿夫肩上;池大老爷因为预先已有承诺,便向右边望去,刑房书办亦赶了上来,直奔林福问道:&ldo;为什么挡驾?&rdo;

&ldo;我家主母道我家小姐死得已经惨了,不忍再让她经官相验。请大老爷礼恤下情,恩准免验。&rdo;

&ldo;等着!&rdo;

回到轿前,禀明经过,池大老爷见他微微颔首,便很痛快地答道:&ldo;免验。&rdo;

尸虽可以不验,苦主却不妨传来问一问;谁知池大老爷还不曾开口,刑房书办喊声道:&ldo;回轿。&rdo;

轿子都不曾着地,便已抬走;看热闹的人,自然大失所望。池大老爷亦不免快快;在轿中默默思量,竟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处置?

回到衙门。小福已经在等着了,神情显得兴奋而焦灼,但却很容易发觉,因为有刑房书办陪着在一起,他强自装作没事人似的。这就不难明白,他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而这消息是不足为外人知道的。

池大老爷坐下来连茶都不忙喝,先问刑房书办:&ldo;你让我放松一步,我照你的话做了。下一步呢?&rdo;

&ldo;下一步是抓邵定侯和王木匠。书办关照他们上紧去办。不过,这件事实在急不得,越追得急,这两个人越不肯露面。请大老爷耐心;仍旧要放松一步,好让他们明查暗访,早早有个结果。&rdo;

&ldo;也只好如此了。你下去吧!&rdo;

等刑房书办一走,小福去关上了签押房的房门,才低声报告,已经访得邵定侯的踪迹‐‐邵定侯自然不敢回家,但邵家有一担行李挑出来,为小福所跟踪;直到河埠,行李下船。那条船相当新,也相当华丽,判断邵定侯将乘这条船逃走。

听得这话,池大老爷又惊又喜;心里有些乱,不知怎么样才能抓住这个机会,逮住邵定侯?他很清楚,如果大张旗鼓地派出差役,一定会有人通风报信,到邵家去领赏钱。所以只能调集三班,亲自,带着去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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