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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闲话少说。&rdo;胡雪岩说,&ldo;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舍间去谈。&rdo;
于是两个人穿衣起身。刘不才是第一次到胡家,想到他侄女儿,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不知道胡雪岩在湖州另立门户,胡太太是不是知道?倘或知道,自己的身分不免尴尬,因而便有畏缩之意。但转念又觉得这是机会,可以看看胡太太为人如何?将来跟芙蓉是不是相处得来?
就这样踌躇着,走出华清池时,脚步就懒了。胡雪岩回身一望,从他的脸色,猜到他的心里,觉得必须交代一句。
&ldo;三叔,&rdo;他说,&ldo;在湖州的事,见了内人,不必提起。&rdo;
这句话解消了刘不才心里的一个疙瘩,脑筋就变得灵活了。&ldo;那么,&rdo;
他提醒他说:&ldo;你也不能叫我三叔!脱口出来,就露了马脚。&rdo;
&ldo;不要紧。倘或内人问起来,我只说我先认识你侄儿,跟着小辈叫,也是有的。&rdo;
&ldo;算了,你叫我别样。我也不想做你的长辈,宁愿做朋友。&rdo;
&ldo;是的!刘三爷。&rdo;
这是&ldo;官称&rdo;,刘不才欣然同意。一起坐轿到了胡家,拜见胡雪岩的母亲和妻子,刘不才口称&ldo;伯母&rdo;、&ldo;大嫂&rdo;。看这位&ldo;胡大嫂&rdo;人虽精明,极顾&ldo;外场&rdo;,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悍泼妇人,刘不才替芙蓉放了一半心。
于是围炉把酒,胡雪岩开始谈到庞二,&ldo;你晓得的,我现在顶要紧的一笔生意,是上海的丝。&rdo;他说,&ldo;我既然托了你,以后也还要共事,我不必瞒你,年关快到了,各处的帐目要结,应该开销的要开销,上海那批丝,非
脱手不可。&ldo;
&ldo;嗯,嗯!&rdo;刘不才生长在湖州,耳濡目染,对销洋庄的丝,自然也颇了解,&ldo;现在价钱不错呀!不如早早脱手。摆到明年,丝一变黄,再加新丝上市,你就要吃大亏了。&rdo;
&ldo;是的,眼前的价钱虽不错,不过还可以卖得好,说句你不相信的话,价钱可以由我开。&rdo;
&ldo;有这样的好事!&rdo;刘不才真的有些不信,反问一句,&ldo;那你还在这里做啥?赶紧到上海去呀!&rdo;
&ldo;对!就这几天,我一定要动身。现在只等庞二的一句话。&rdo;
这一句话就是要取得庞二的承诺,他在上海跟洋商做丝的交易,跟胡雪岩采取同样的步骤,胡雪岩已经得到极机密的消息,江苏的督抚,已经联衔出奏,因为在上海租界中的洋人,不断以军械粮食接济刘丽川,决定采取封锁的措施,断绝内地也洋人的贸易,迫使其转向&ldo;助顺&rdo;。这一来,丝茶两项,来源都会断绝,在上海的存货,洋人一定会尽量搜购,只要能够&ldo;垄断&rdo;,自然可以&ldo;居奇&rdo;。
&ldo;原来如此!&rdo;刘不才很有把握地说,&ldo;这庞二一定会答应的,挑他赚钱,何乐而不为?&rdo;
&ldo;话不是这么说。&rdo;胡雪岩大摇其头,&ldo;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容易!&rdo;
刘不才是不大肯买帐的性格,&ldo;我倒不相信!&rdo;他说,&ldo;宠二没有不答应的道理。&rdo;
&ldo;凭交情,自然会答应。交情不够就难说了。你要晓得。第一,他跟洋人做了多年的交易,自然也有交情,有时不能不迁就,第二,在商场上,这有面子的关系,说起来庞二做丝生意,要听我胡某人的指挥。象他这样的身分,这句话怎么肯受?&rdo;
想想果然!刘不才又服帖了,笑着说道:&ldo;你的脑筋是与众不同。这样一说,我倒还真得小心才好。&rdo;
&ldo;对了!话有个说法。&rdo;胡雪岩接下来便教了他一套话。
刘不才心领神会的点头,因为休戚相关的缘故,不免又问:&ldo;万一你倒扳价不放,洋人看看不划算,做不成交易,岂非枉做恶人?而且对庞二也不好交代!&rdo;
&ldo;不会的!&rdo;胡雪岩答道,&ldo;外国的丝,本来出在叫做意大利的一个国度,法兰西也有。前个六八年,这两个国度里的蚕,起了蚕瘟,蚕种死了一大半,所以全要靠中国运丝去。原料不够,外国的丝厂、机坊都要关门,多少人的生计在那里!他们非买我们的丝不可,羊毛出在羊身上,水涨船高,又不亏洋丝商的本,怕什么!&rdo;
&ldo;你连外国的行情都晓得!&rdo;刘不才颇有闻所未闻之感,&ldo;怪不得人家的生意做不过你。&rdo;
&ldo;好了,好了!你不要恭维我了。&rdo;胡雪岩笑道,&ldo;这些话留着跟庞二去说。&rdo;
刘不才如言受教,第二夭专诚去访庞二,一见面先拿他恭维一顿,说他做生意有魄力,手段厉害。接着便谈到胡雪岩愿意拥护他做个&ldo;头脑&rdo;的话。
&ldo;雪岩的意思是,洋人这几年越来越精明,越来越刁,看准有些户头急于脱货求现,故意杀价。一家价钱做低了,别家要想抬价不容易,所以,想请你出来登高一呼,号召同行,齐心来对付洋人!&rdo;
&ldo;是啊!我也想到过,就是心不齐。原是为大家好,哪晓得人家倒象是求他似地。&rdo;庞二摇摇头,叹口气。&ldo;唉!我何苦舒服日子不过,要吃力不讨好,自己给自己找气来受!&rdo;
&ldo;你是大少爷出身,从出娘胎,也没有受过气,自然做不来这种仰面求人的事。雪岩也知道,他只请你出面为头,靠你的地位号召,事情归他去做。&rdo;
&ldo;这也不敢当!&rdo;庞二答道,&ldo;老胡这样捧我,实在当不起。&rdo;
这话就要辨辨味道了,可能是真心话,也可能是推托。如果是推托,原因何在?刘不才这样想着,一面口中恭维,一面在细察庞二的脸色。
这是刘不才有阅历的地方!庞二果然是假客气的话,他对胡雪岩虽颇欣赏,但相知不深,对于胡雪岩一下子如跳龙门似地,由穷小子闯出这样的手面,其间的传奇,也听人约略谈过,认为他实力毕竟有限,深恐他弄什么玄虚,存着戒心。
说到后来,刘不才有些着急了,&ldo;庞二哥,承蒙你看得起我,一见如故,所以雪岩托我这件事,我一口答应。现在你一再谦虚,似乎当我外人看待。&rdo;
说到这里,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便笑一笑说,&ldo;好了,好了!庞二哥,我不管这桩闲事了,我请你到&lso;江山船&rso;上吃花酒去。&rdo;
最后这一转很好,庞二觉得刘不才很够朋友,自己虽存着猜疑之心,他却依旧当自己好朋友,这很难得。
就一转念之间,心便软了,觉得无论如何要有个交代,于是这样笑道:&ldo;老刘,你不要气急!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第一趟跟我谈正经事,又是为彼此的利益,我怎么能不买你的帐?不过,我也说句实话,象这样的事,做好了没有人感激,做坏了,同行的闲话很多。中国人的脑筋比外国人好,就是私心太重,所以我不敢冒昧出头。现在这样,我跟老胡先谈一谈再说,能做我一定做,决不会狗皮倒灶。你看好不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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