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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我吩咐绿莺在外面等着，那展越当下便领了我绕到若卢狱后面，闪入那牢狱灶间一旁的柴房里，搬开一堆柴火抹开蛛网后赫然露出个半人高的暗门，我跟着展壮士猫腰入了这门在伸手不见天日的通道里七拐八弯行了半日，就在我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的时候，终于出了那霉味冲天湿气极重的猫儿洞，眼前一片阴森森的铸铁栅栏牢狱竟叫我觉着有那么点豁然开朗的意味。

我捶了捶后腰不经意问起那通道是做什么的，展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直言不讳道：&ldo;挖了藏尸首的。&rdo;

我登时后背寒毛齐刷刷立起。

又听得展越面不改色心不跳补了一句：&ldo;我猜的。&rdo;

呃……这展壮士果真与众不同，连说个笑话都叫人这么回味无穷，我不得不配合着干干笑了两下。

&ldo;何人？&rdo;此时，内室之中一个来回巡视的牢头已然瞧见了我们，面色一变，手中大刀一拔便要上来，展越亦同时长剑出鞘指向他，我眼明手快拿了张银票上前一个精准戳在那牢头的刀尖上，&ldo;我们是来探监的。&rdo;

所谓兵来将挡，官来财腌。但见那狱卒收回刀子取下银票看了看，立刻春风化雨露，和气道：&ldo;探几个？&rdo;

我道：&ldo;一个，昨日夜里送来的那个。&rdo;幸得宋席远只收买了看门的，还未收买到这内牢之中。但见那狱卒慡快道：&ldo;好说好说！这位小姐随我来。&rdo;二话不说便将我领到个石牢外开了门放我入内，展越和那狱卒皆留在了门外。

牢中四面石墙逼仄，任凭外面天光大开，此间却无丁点光线泄露，唯有墙角处一个火盆里烈火正旺，哔剥作响。地面铺了干糙，一人绢袍吉服一身绯红背靠石墙坐于干糙之上，闭目垂眼，怡然入梦。非但无半分锒铛阶下囚的落魄，倒有几分出尘脱世眠竹荫的安逸。

我揭了食盒盖，将里面饭菜一样一样取出在一旁桌上摆好。继而，蹲下身，面对面看了他良久，但见火焰的光影在他脸上起起落落，一双远山如黛的眉下映出宛如月汐的涨落，我伸出手，用指尖滑过那眉骨沿着玉柱鼻梁慢慢描画而下，用仅有我一人听得见的声音缓缓道：&ldo;你如今亲也被劫过，婚也拒过，可是圆满了？&rdo;

倏地，我的手被一把擒住，对面之人双目打开，竟是清澈非常，无丁点初醒之朦胧。

听得他道：&ldo;不圆满。尚有&lso;抢新娘&rso;一事三年之前未得去做，叫我悔入骨髓锥心痛楚至今。&rdo;

我挣了两下，非但抽不出手，倒似水藻缠身被他越握越紧，只得将头转向一旁，不再看他。

&ldo;妙儿，我知你怨我，从当年离开裴家那一刻起便怨我。&rdo;裴衍祯揽过我的后背，将我抱入怀中，动作柔和，却有种让人不能推拒的震慑力道。

&ldo;我不怨你，我谁也不怨。&rdo;我埋首在他胸口闷声道。

&ldo;可我怨我自己，无时不刻不埋怨自己当年为何不能决绝地抗旨辞官，乱伦便乱伦，被世人诟病不齿又如何？只要你我夫妻鹣鲽情深，又何惧人言。孰料，一步错，步步皆错，三年前当我听闻你答应宋席远的求亲之时，我恨不能……&rdo;我被他抱在胸口，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缓缓而过，相反，箍着我的后背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叫人窒息，我一个嘤咛出声，方才让他稍稍放松寸许。

我自他心窝处一抬头，正对上对面墙上悬挂的狰狞刑具，斧钺、铁锯、榜笞、拶指、皮鞭……还有许多我连见都不曾见过的凶器，不知是锈迹是血渍，在通红的火光中闪烁着冥殿的森冷。再一低头，却见裴衍祯后颈一道红肿的划痕，延伸不知尽头，在苍白凝脂的肌肤上触目惊心，我身上一个激灵扫过，寒澈入骨。

&ldo;他……他们对你行刑了？&rdo;

我慌乱地推开他，伸手便去解他胸前襟扣，手上却克制不住地颤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盘纽，我却怎么解也解不开，最后竟不知从何生出一股蛮力用力一拉，将那盘扣绷断在地，方才扯开他的衣襟。

火光下，一片白玉胸膛轻轻起伏，不见丁点瑕疵，我又慌乱褪了他的衣裳，翻过他的后背再看，除了那道红肿，亦无其它伤痕。

裴衍祯转过身，声音似有几分哭笑不得，&ldo;妙儿，那是我被蚊虫叮咬的抓痕。&rdo;

我楞楞看着他，抽了口凉气，两串水珠子不能克制地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却再也停不住，我伸手捂住了口，压住那些将要从喉头破门而出的抽泣哽咽。

裴衍祯面上一怔，旋即伸手硬将我捂口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十指交叉握入他手心之中，反反复复唤着：&ldo;妙儿，妙儿，你怎么了？&rdo;

我忿然甩开他的手，用破碎不全的声音断续道：&ldo;你拒什么婚逞什么英雄？你……你要抗旨……早先为何不抗？既然……既然三年前不曾抗旨，如今怎么又来抗？……你做个循规蹈矩的臣子服从上面的安排便好，你好好地娶了那秦家小姐，安分守己地过一辈子有何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抗旨是死罪！……死罪……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rdo;

颠颠倒倒，语不成句，我也不晓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全凭着一股莫名气力撑着。

此时，却听裴衍祯口中逸出一缕轻烟般喟叹，竟似从未有过的欢欣满足，顾不得上身未着寸缕，舒展手臂便将我轻柔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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