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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敬便问许达:&ldo;许大人,一座炉需人工多少?&rdo;
许达道:&ldo;回陈大人,一座炉,需化铜匠一名、钱样匠两名、杂作工两名、刷灰匠一名、锉边匠一名、滚边匠一名、磨洗匠两名、细钱匠一名,八项役匠,通共十一名,另外还有炉头一名、匠头两名。&rdo;
陈廷敬略微想了想,说:&ldo;好,你按这个人数找齐一班役匠。人要随意挑选,不必专门挑选最好的师傅。那个炉头向忠就不要叫了吧。&rdo;
宝泉局衙门前连夜新砌了一座铸钱炉。第二日,十几个役匠各自忙碌,陈廷敬、科尔昆、许达并宝泉局小吏们围炉观看。铸炉里铜水微微翻滚,役匠舀起铜水,小心地倒进钱模。科尔昆忙往后退,陈廷敬却凑上去细看。
大顺忙说:&ldo;老爷,您可得小心点儿。&rdo;
陈廷敬笑道:&ldo;不妨,我打小就看着这套功夫。&rdo;
科尔昆听着不解,问道:&ldo;陈大人家里未必铸钱?&rdo;
陈廷敬哈哈大笑,说:&ldo;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家世代铸铁锅、铸犁铧,工序似曾相识啊!&rdo;
时近黄昏,总共铸了三炉。陈廷敬吩咐停铸,请各位到里面去说话。往大堂里坐下,许达先报上数目,道:&ldo;陈大人、科大人,今日鼓铸三炉,得钱三十四串八百二十五文。每百斤铜损耗十二斤、九斤、八斤不等。&rdo;
陈廷敬道:&ldo;我仔细观察,发觉铜的损耗并无定数,都看铜质好坏。过去不分好铜差铜,都按每百斤损耗十二斤算账,太多了。我看定为每百斤折损九斤为宜。&rdo;
科尔昆说:&ldo;陈大人说的自然在理,只是宝泉局收购的铜料难保都是好铜啊!&rdo;
陈廷敬道:&ldo;这个嘛,责任就在宝泉局了。朝廷允许各关解送的铜料,六成红铜,四成倭铅,已经放得很宽了。如果宝泉局收纳劣质铜料,其中就有文章了。&rdo;
陈廷敬又大致说了几句,嘱咐各位回去歇息,只把许达留下。科尔昆也想留下来,陈廷敬说不必了。科尔昆生怕许达变卦,心里打着鼓离去了。
大伙儿就在衙门里吃了晚饭,紧接着挑灯算账。陈廷敬自己要过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会儿,道:&ldo;过去的铜料折损太高了,每百斤应减少三斤,每年可节省铜八万零七百多斤,可多铸钱九千二百三十多串。&rdo;
刘景插话道:&ldo;也就是说,过去这些钱都被人贪掉了。&rdo;
马明也接了腔,说:&ldo;仅此一项,每年就被贪掉九千二百多两银子。&rdo;
陈廷敬不答话,只望着许达。许达脸刷地红了,说:&ldo;陈大人,卑职真是惭愧,来了几个月,还没弄清里面的头绪啊!&rdo;
陈廷敬笑道:&ldo;不妨,我们一起算算账,你就弄清头绪了。&rdo;
陈廷敬一边看着手头的账本,一边说道:&ldo;役匠工钱也算得太多了。每鼓铸铜一百斤,过去给各项役匠工钱一千四百九十文。我算了一下,每项都应减下来,共减四百三十五文。比方匠头两名,过去每人给工钱七十文,实在太多了。这两个人并不是铸钱的人,只是采买材料、伙食,雇募役匠。他们的工钱每人只给四十文,减掉三十文。炉头的工钱,从九十文减到六十文。&rdo;
许达小心问道:&ldo;陈大人,役匠们的工钱,都是血汗钱,能减吗?&rdo;
陈廷敬说:&ldo;这都是按每日鼓铸一百斤铜算的工钱,事实上每日可鼓铸两三百斤。我们今日就铸了三百斤嘛。每个炉头一年要向宝泉局领铜十二万斤,就按我减下来的工钱算,每年也合七十二两银子,同你这个五品官的官俸相差无几了!&rdo;
许达恍然大悟的样子,道:&ldo;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过要算算呢?&rdo;
陈廷敬又道:&ldo;其他役匠们的工钱还要高些,化铜匠过去每化铜百斤,工钱一百八十文,减掉六十文,他一年还有一百四十四两银子工钱,仍比三品官的官俸要多!&rdo;
许达禁不住拱手而拜:&ldo;陈大人办事如此精明,卑职真是佩服!惭愧,惭愧呀!&rdo;
陈廷敬拱手还礼道:&ldo;不不,这不能怪你。你到任之后,正忙着改铸新钱,皇上就派我来了。你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干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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