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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ldo;怎么，直接从刑部过来的?&rdo;

他自幼习武，眼力过人，方才在楼上就看到裴昭是坐着刑部的车驾过来的，此刻又见他穿着官袍，下摆略有褶皱，显然是许久不曾回家了，所以有此推断。

裴昭往他对面一坐，抬手扯松了衣领，似乎格外疲倦。

&ldo;别提了，审了一整夜。&rdo;

夜言修缓缓抬起扣在花梨木长案上的手，亲自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然后低声问道：&ldo;可有什么收获?&rdo;

裴昭沉沉摇首：&ldo;嘴硬得撬都撬不开。&rdo;

他在刑部任职已有四年，深谙对付重犯的手段，或针对弱点，或设下陷阱，通常这种人到了他手里都只有乖乖吐露实情的份，亦不必费太大的劲，没想到这个黎瑞倒是个硬骨头，就连动刑都不开口，实在教他诧异。

&ldo;有没有查过他在朝中与何人来往比较密切?&rdo;

&ldo;查过了。&rdo;裴昭啜了口茶，徐徐呼出一缕热气，&ldo;他为人孤僻，真正的至交好友几乎没有，若说点头之交倒是很多，朝野上下能抓出一大把，多半都是平日在处理庶务时有过往来的，真要算起来你我也在其中。&rdo;

见他苦笑，夜言修沉默了一瞬，尔后意味深长地问道：&ldo;已经致仕的呢?&rdo;

闻言，裴昭骤然一震，似被点通了经脉。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律王谋反怎么说也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即便岳群川活到现在也该是个花甲老人了，那么与他合作的人很有可能也是那个年龄段的，凭着资深的阅历和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才顺利逃过了清剿!

茅塞顿开。

裴昭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符合条件的人，能把黎瑞这种毫无背景的小官推上高位，又操控他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并且隐瞒至今，这种人在朝中可不多，琢磨片刻，他忽然灵光一闪，眼眸深处沉得发亮。

&ldo;我想到了一个人，宋正鸿。&rdo;

夜言修轻拂着翠玉盏，碧波翻腾之间，一拢白烟轻飘飘地升入了半空中，那张高雅俊彦的面容隐在其后，五官神色模糊了一瞬。

&ldo;他在朝中人脉甚广，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动机还不明确，需要仔细调查一番。&rdo;

&ldo;我记得十年前正是他费尽心思想要进入内阁的时候，按理说应该没那个心思去掺和这件事，不过若是他一早便知太上皇无意重用于他，想要另效二主也未可知。至于他跟黎瑞，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往来，不过我倒是听我娘说过，早年宋正鸿有意将某个女儿嫁给黎瑞做填房，后来不知为何作罢了。&rdo;

夜言修点点头，此事他亦有耳闻。

&ldo;宋正鸿致仕以后虽然坚持行善，为百姓所称道，但在我看来他未必有那么高尚，宋家的几个女儿个个配的是伯侯公卿，哪怕是做妾也要送上门，而他也利用翁婿这层关系得了不少好处，直到现在每一届的新晋士子还有去他门下送拜帖的，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rdo;

&ldo;确实。&rdo;裴昭叹了口气，似有些惋惜，&ldo;幸好那个宋六姑娘出人头地了，自己考上女官进了中书省，要不然恐怕也难逃被安排的命运。&rdo;

夜言修目中似有一丝隐晦的情绪闪过，却终究没说什么，只道：&ldo;朝中的老臣子你也得多加留意。&rdo;

&ldo;知道了。&rdo;裴昭揉了揉眉心，显得疲惫不堪，&ldo;陛下虽然没给我定下时限，但是再拖下去就瞒不住了，光凭一个贪贿渎职之罪关不了他多久。&rdo;

夜言修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看向他：&ldo;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黎瑞不肯招认?&rdo;

此言一出，裴昭顿时怔住了。

对啊，黎瑞为人自私自利，肯定不会是因为忠心才没有供出同党，这就值得探究了，死咬着这件事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不待他细想，夜言修又开口了。

&ldo;黎瑞这种人，若非抓到他的把柄，他是不会豁出性命去保任何人的。&rdo;

一语中的!

裴昭默默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将他缠成一团的思绪理了个清清楚楚，他倏地撑案站起，迫不及待地说道：&ldo;我这就回刑部查一查他是否受到了什么威胁。&rdo;

夜言修亦起身道：&ldo;正好我也要回本家，一起下去吧。&rdo;

未几，两人并肩走出了天阙楼，这会儿工夫雪已经小了很多，远处的楼台高阁都依稀露出了轮廓，在一片素白之中显得格外陡峭。

车驾已经停靠在门口，裴昭急着调查案子就率先离开了，夜言修正准备上车，不经意瞧见一抹渐行渐近的熟悉身影，顿时步履一敛，站在那儿不动了，而那个人也已看到他了，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ldo;言修，你怎么在这里?&rdo;

陆明蕊穿着一件烟霞牡丹纹锦裳向他跑来，远远看去，就像一道虹光射入了皑皑白雪之中，甚是耀目，夜言修缓步上前迎着她，以免她不慎滑倒。

&ldo;闲来无事，上楼喝茶罢了。&rdo;说着，夜言修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那抹娉婷丽影，并温声致意，&ldo;好久不见，凌兮。&rdo;

&ldo;好久不见，言修。&rdo;

岳凌兮微微欠身，一袭粉黛长裙跟着沾雪而过，配上奶白色的小羊皮坎肩，宛如风中摇曳的玉兰，几乎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若论显眼定是不如陆明蕊，可那轻垂螓首、吐气如兰的模样，生是令夜言修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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