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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方停下来了。猛然停下来了。停止了咀嚼,停止了说话。连眼睛都停止了眨巴。端方的胃一下子收紧了,提了上来,仿佛被两只手握住了,挤了一下。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在那里磨蹭。眼见得就要冒出来,有了喷薄的危险性。端方收了一口气,立即稳住自己,把持住了,憋足了力气,一点一点地往下摁。如此反复了三四回,端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把嗓子眼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了肚子。端方对自己说:“他奶奶的,别人能吃,我凭什么不能吃?凭什么?没道理。”端方从火钳上又取下来一块,送到了嘴里。混世魔王说:“好吃吧?”端方说:“好吃。”混世魔王说:“你可别告诉别人。”端方说:“当然。”混世魔王说:“你只要告诉了别人,呼啦一下就没了。我们就再也吃不成了。”端方笑笑,说:“那是。”
“你说,吴蔓玲会不会放你一马?”混世魔王突然又把话题扯回来了。
“你是说,她会不会答应我去当兵?”
混世魔王说:“是。”
端方在这一个晚上已经不像端方了,因为忧伤,他变得出奇的亢奋。他用那种豪迈的口气说:“不放?她要是不放,我就操了她。你看我敢不敢。”其实呢,也就是吹吹牛,随口一说罢了。深夜一点,也可能是两点,这个说不好,混世魔王起床了。其实混世魔王一直都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翻过来又覆过去。第一是疼,第二是气。有了这两点这个觉就没法再睡了。睡不进去就起来。混世魔王起来了,重新点上灯,就那么坐在床沿,两条腿悬在半空,慢慢地晃悠,而双眼是茫然的,不知道要往哪里看才好。只好盯着小油灯,发愣。就这么愣了好半天,混世魔王突然想小个便。话题到了小便这儿就不能不说厕所了,混世魔王的厕所有意思了。他的厕所有两个,一个是“大”的,在外头。一个是“小”的,就在墙上。混世魔王懒,人一懒就会发明,就会创造,就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办法。就说夜里头起夜,混世魔王开动了他的脑筋,他在床头的墙上掏了一个洞,然后,准备了一根空心的竹子。要小便了,他就把墙上的砖头取下来,把竹管子塞进洞里,然后,把自己的xx巴放到竹管子里去。一边尿,一边睡,风吹雨打都不怕。尿完了,再用砖头把墙上的洞给堵上,这一来屋子里就没有气味了。这样的厕所多好?又干净,又方便。因为xx巴套在竹管子里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路的快慰。你要是不懒,你八辈子都想不出这样的好方法。
混世魔王把他的家伙塞进了竹管,挺起了肚子,哗啦啦地尿。尿完了,打了一个寒噤,并没有立即收手,而是可怜起裤裆里的小兄弟来了。说起来小兄弟也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可是,一直躲在裤裆里,该去的地方一次都没有去过,也真是委屈了它。混世魔王就这么望着自己的小兄弟,盯着看,越看越难过。到后来不知道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小兄弟了。混世魔王是知道的,只要不离开王家庄,他的小兄弟就永远不会有希望。这么一想就觉得小兄弟和自己一样,都白活了,一点盼头都没有。混世魔王就用手去摸摸它,向它表示对不起。刚摸了几下,事态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小兄弟却没头没脑地乐观起来了,还兴高采烈。眼见得大了,硬了。笔直的。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是当家人,不知柴米贵。你也太盲目、太幼稚了。都这样了,你还摇头晃脑地做什么?
混世魔王一口吹灭了小油灯,重新钻进了被窝。不管它了。可小兄弟就是挺立在那里,都成了小钢炮了。连个敌人都没有,你杀气腾腾的有什么意思?你就闹去吧你。混世魔王不理他了。可小兄弟硬得厉害,硌得慌,这个觉还真的没法睡了。混世魔王只能再一次起来,拖上鞋,黑洞洞地在床边彷徨。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七八趟,形势严峻起来了,混世魔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出现了十分致命的问题,有电。在四处窜。只是一会儿,混世魔王就被点着了,欲火中烧。是的,欲火中烧。混世魔王一把抓住了自己,用力搓。他要亲手解决这个问题。让它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不能说混世魔王不努力,混世魔王努力了,甚至可以说,尽力了,然而,不行。出不来。就是出不来。这一来麻烦了,越急越不行。混世魔王来到了墙边,摸过竹管,小兄弟一下子就顶了进去。他要用这种别致的方式让自己“尿”。只许成,不许败。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小兄弟的四周,有节奏地、有弹性地往前顶,既耐心,又凶狠。竹管蹭破了他的皮肤,他感到了疼。但这种疼是有质量的,是那种有追求的疼。特别的需要,特别的渴望。混世魔王想,就把这个竹管看成吴蔓玲吧,就是吴蔓玲了。他混世魔王就是要操了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端方说得对,我就操了她!你看我敢不敢!我还不信了我!
端方的话是灯塔,是火炬,是太阳。混世魔王突然被端方的话照亮了。混世魔王停止努力,愣在了那里。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不到大队部去?为什么不来真的?真的好。真的一定比竹管子好。怕什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混世魔王从竹管子里头抽出自己,他为自己的大胆决定而欢欣鼓舞。这将是史无前例的壮举。想都不敢想的。混世魔王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昂扬了。同时也镇定了。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了尊严,体面得很。是那种瞧得起自己才有的稳重。混世魔王披上了大衣,用肩膀扛了几下。虽然不能去当兵,但在气质上,他已经参军了。他是一个战士。也可以说,他是一个镇定的将军。
吴蔓玲睡得正香。深夜一点,也可能是两点,这个说不好,吴蔓玲的房门被敲响了。吴蔓玲醒过来了,问:“谁呀?”混世魔王说:“我。”吴蔓玲再问了一遍,听出来了,是混世魔王。吴蔓玲披上棉袄,下床了。吴蔓玲办事有一个原则,今日事,今日毕,不许过夜的。不管是多大的麻烦,不管是深夜几点,吴蔓玲没有把群众堵在门外的习惯。吴支书点上了罩子灯,打开门,混世魔王黑咕隆咚地戳在门口,同时灌进来一阵凛冽的风。“进来吧,——都几点啦?”吴蔓玲说。混世魔王裹着军大衣,两只胳膊搂着,大衣裹得紧紧的。吴蔓玲眯着惺忪的睡眼,一手端着灯,一手拽着棉衣,弓着腰,堆上笑,亲切地说:“是不是思想上还有什么疙瘩?”混世魔王没有说话,一脚跨进来了。吴蔓玲掩了一下门,外面的风太大,没有掩上,吴蔓玲只好把门闩上了。转过身,却发现混世魔王已经坐在了她的床上。吴蔓玲不喜欢别人坐她的床,却没有把她的不高兴流露在脸上。吴蔓玲走过去,说:“睡不着了吧?我就知道你睡不着——你这个鸡肚肠子。”这么说着话,混世魔王站起来了。他松开了自己的两只胳膊,军大衣也敞开了。这一敞开就把吴蔓玲吓得半死,混世魔王只穿了一件光秃秃的军大衣,里头就什么也没有了。胸脯、肚脐、小兄弟、大腿、脚,从上到下整个是身体的大联展。吴蔓玲想说什么,不知道舌头在哪儿,因此说不出。混世魔王伸出手来,把吴蔓玲手上的罩子灯接过去,放在了麦克风的旁边。吴蔓玲就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想起麦克风的,她一把伸过去,就要找扩音机的开关。她想喊。没想到混世魔王抢先把开关打开了。他吹了灯,顺势把嘴巴送到吴蔓玲的耳朵边,悄声说:“你喊吧支书,你把王家庄的人都喊过来。”这一招吴蔓玲没有料到,她再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反而不敢了。吴蔓玲没有喊。她不敢喊。这一来混世魔王的工作就简单多了。打开的麦克风就在他们的身边。现在,麦克风不再是麦克风,它是舆论。混世魔王是不怕舆论的。他放开了手脚,目标明确,莽撞无比。而吴蔓玲成了贼,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出。混世魔王开始扒吴蔓玲的裤子了,为了避免过于强大的动静而惊动了舆论,吴蔓玲的挣扎有了限度,完全是象征性的,更像是精心设计的配合。混世魔王放倒了吴蔓玲,一下子冲人她的体内。吴蔓玲一阵钻心的疼,但是,忍住了,没有喊。这样的场景奇怪了,两个人一起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就好像担心吓着了什么,就这么僵持在那里,谁也不动。最终还是吴蔓玲伸出了胳膊,摸到了扩音机的开关,关上了。伴随着“啪”的一声,吴蔓玲发出了无比沉重的一声叹息。和夜色一样长,和夜色一样重。随着这一声叹息,吴蔓玲的身子一下子松开了。每一个关节都松开了。几乎就在同时,混世魔王来了动静,启动了。他像一列火车,开始还很笨重,还很舒缓,但他马上就找到了节奏,原地不动,却风驰电掣。这是一列失控的火车,火花的爆炸那样,分出无数的方向,分出了无数的火车头,它们冲向了吴蔓玲的十个指尖和十个脚趾。吴蔓玲不由自主地被带动了起来,她找到了这个节奏,参与了这个节奏。她成了速度。她渴望抓住什么以延缓速度,然而,什么也抓不到,两手空空。活生生地飞了出去。吴蔓玲只想借助于这样的速度一头撞死。所以,她拚命地飞。太可耻了。实在是太可耻了。可吴蔓玲突然抓住了一样东西,是手电,是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手电。就在这样的狂乱之中,吴蔓玲意外地打开了手电,手电的光柱正好罩在混世魔王的脸上。这是一张变形的脸。混世魔王一定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傻了,他的身体反弹了一下。是猛烈的、不期而然的一个抽搐。都没有来得及shexx精,吴蔓玲就感觉到体内的火车一下子脱轨了,一点点地软了,一点点地小了。吴蔓玲的两条腿直抖,企图夹住,却没了力气,并没有成功。混世魔王从吴蔓玲的身子里撤了出来,一点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的第一次。这是他的最后的一次。在未来的岁月里,他的小钢炮就此变成了玩具手枪,除了滋水,再也不能屹立在自己的裤裆。
混世魔王爬了下来。先是从吴蔓玲的身上爬下来,然后,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在找鞋。直到这个时候,混世魔王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穿鞋。他是光着脚来的,只能光着脚走。临走之前混世魔王给吴蔓玲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我还会再来的。”口气比他的小兄弟还要生硬。
吴蔓玲瘫在床上,一阵冷风吹进了屋子,吴蔓玲像一块木头,下了床,关上门,闩死了。再用背脊顶住。直到这会儿吴蔓玲才从一场噩梦当中苏醒过来。这场噩梦来得过于突兀,走得也一样突兀,反而有一点像假的了。吴蔓玲只能一点一点地回忆,一点一点地捋。她来到了床边,打开手电。床单已经完全不成体统了,床单证实了这不是假的,是真的。慌乱而又可耻的褶皱就是证据。床单的中间有一摊红,这也是证据。这一摊鲜红吴蔓玲认识,那是她自己的血。她认识。这摊血提醒了吴蔓玲,她在疼,是撕裂的那种疼。吴蔓玲跪在了床单上,虾一样弓了起来,蜷了起来。她把整个身体都埋在了被窝里。她照着自己的血,望着自己的血,伤心和屈辱涌上来。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是滚烫的,然而,面颊更烫。这一来她的泪水反而是冰冷的了。吴蔓玲抓起被窝,把自己的脸捂紧了。等做好了这一切,吴蔓玲开始了她的嚎啕。棉被使她的声音充满了含混和鲁钝,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这一来就安全了。哭完了,吴蔓玲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一直摸到自己的下身,这一摸愈发的伤心了。是再也不可挽回才可以触发的那种伤心。她就这样失去了她的贞操。她的贞操被狗吃了。就在这样的时刻吴蔓玲想起了一句极其要紧的话,“被狗吃了。”吴蔓玲拉过被窝的一只角,塞进嘴里,用近乎呐喊的声音说:“被狗吃了!被狗吃了!!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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