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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第1页）

赵乾收拾了杯盏，半句话也不多问，悄悄退回殿外去，把这偌大的章台殿留给皇帝一人，让他去思考那些繁杂重大的国事。

而另一边，蒯彻得到允许后，在司马欣陪同下，抵达了关押张良的城中小院。

他独自进了院内。

正是夏木阴阴之时，院中百花盛开，池塘里荷叶浓碧，张良高居亭中，正挥笔写字。

&ldo;韩人就要死绝了，子房兄还有闲情挥毫吗?&rdo;蒯彻仍是他一贯的风格，先声夺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张良稳坐不动，停了所书篇章，示意童子上前洗笔，定睛看向来人。

蒯彻道：&ldo;在下范阳蒯彻，张耳不听我言，已人头落地;韩信不听我言，失三分天下之机。今日子房兄若不听我言，则韩人尽失性命。&rdo;

张良径直道：&ldo;皇帝派你来，所求为何?&rdo;

&ldo;非是皇帝所求。&rdo;蒯彻步上亭中，道：&ldo;实不相瞒，我因事涉张耳叛国，本已是必死的结局，好在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求得皇帝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机会，是给我的，也是给你的。这是我为我们争取来的。&rdo;

&ldo;张耳叛国?&rdo;张良并不惊讶，淡声道：&ldo;看来局势已经稳定，皇帝开始清算了。&rdo;

&ldo;秦军大破匈奴，尽收长城内外失地。&rdo;蒯彻道：&ldo;寰宇之内，再无人能与陛下抗衡。&rdo;

张良只淡淡一笑。

蒯彻又道：&ldo;子房兄你是韩人，弟死不葬，雇凶刺秦，始终记得韩人血仇，故而终生要反秦。可是时移世易，今日的你若还坚持此举，那不是为韩人复仇，那是要拿韩人的性命来做你的史书青名呐!&rdo;

&ldo;陛下要血洗韩地?&rdo;张良眉棱骨一动，&ldo;他不该这样蠢。&rdo;

蒯彻摇头道：&ldo;非也。当今情形，与你年轻时已经不同。陛下何须血洗韩地?如今陛下一统内外，疆域辽阔，征戍的路途遥远。地广人众，不必再像从前一样举国皆兵，就足以抵御外族欺侮。如今政策，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只将些罪人、奴隶与异族杂用，就足够戍边屯田之用。&rdo;

张良沉默听着。

蒯彻又道：&ldo;你始终不肯降秦，那便是自外于我族。你乃是五世韩相之后，又曾辅佐新立的韩王，说是韩人的象征并不为过。你自外于我族，就相当于是韩人自外于我族。既然如此，韩人便与罪人、奴隶、异族无异。&rdo;他层层递进，低沉道：&ldo;如今各处开凿矿山，边境屯田，朝廷有的是用苦力之处，不能擅动黔首，正愁没有理由征调劳力‐‐这当口，你若是触怒了皇帝，岂不是为陛下递上了杀韩人的刀?&rdo;

张良的心结，就在于他的自我认同，始终是韩人。

哪怕真能辅佐刘邦登基，功成名就之后，他还是要归隐山林的。

固然是大贤所言&ldo;功成名就身退&rdo;，然而更是&ldo;此处非吾家园&rdo;。

蒯彻就是抓准了张良这唯一的痛点。

蒯彻步上前来，急迫道：&ldo;更何况，陛下当初还会亲自来见你，也会召见我。如今却是连见都不见了。你我这唯一的机会，实在没有多少时日能耽搁了。陛下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了!&rdo;

&ldo;反面来想，你答应做皇孙的老师，又有什么害处呢?&rdo;蒯彻语气一变，忽然充满蛊惑的意味，低声道：&ldo;皇孙都还年幼，你作为他们的老师，乃是塑造他们思想血脉之人。你若爱韩人，皇孙们也会爱韩人。你若恨□□，皇孙们也会恨□□。大势已然如此，你是豁达之人，胸怀万古天下，何以自囚于这寂寥小院?借着众皇孙之手，再造一个你想要的帝国，&rdo;他以气音，在张良耳边危险道：&ldo;岂不是最好的……复仇。&rdo;

最好的复仇!

张良轻叹道：&ldo;我若不出此院，陛下就要待韩人如奴隶异族。&rdo;

&ldo;一点不错。&rdo;蒯彻忙道：&ldo;而且你我还都会人头落地。&rdo;

&ldo;他就不怕韩人奋起抗争?&rdo;

&ldo;韩人为奴隶，另外六国之人就成了人上人‐‐韩人抗争不过的。&rdo;蒯彻叹道：&ldo;其实这道理您如何能不明白?您是不愿意相信。&rdo;

张良相信，他相信如今大秦的皇帝有实力做这样的事情，他相信大秦的皇帝也有足够狠辣的心肠去做这样的事情。

&ldo;枉我自诩智谋过人，&rdo;张良揉碎了才写好的诗篇，&ldo;却自误多年，囚于院中，消磨志气。&rdo;

蒯彻忙笑道：&ldo;从前那也是没办法，出去只能给朝廷做官，又有什么意思?当初虽有太子，可他年纪已大，又有帝师叔孙通在侧。怎比得上这些还未开蒙的小皇孙们?&rdo;

张良不得不服气蒯彻的口才，道：&ldo;你今日所言，皇帝可知道?&rdo;

蒯彻笑道：&ldo;我会一丝不错上报给陛下。然而就算陛下知晓，也还是要用您。这便是阳谋的霸道之处。&rdo;

第229章

在去向皇帝汇报之前，蒯彻又沐浴焚香准备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