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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春连连点头:&ldo;此事无从查证,我们自是什么也不知道。&rdo;
我俩平伏了好一阵子,方镇定下来。启春也顾不上喝茶,当下匆匆告辞。我送她出宫,看她进了益园,方转头问绿萼:&ldo;芳馨姑姑在哪里?&rdo;
绿萼道:&ldo;姑姑在后面和白姑姑说话,姑娘要传么?&rdo;
&ldo;请她到灵修殿来说话。&rdo;一抬眼,看见红芯带着两个丫头在收被子。我慢慢走了过去。红芯抱着被子道:&ldo;姑娘是在寻奴婢么?&rdo;
我示意她将被子交给别人,拉了她远远躲开众人,方问道:&ldo;上次你说谢家小姐和升平长公主的刺绣很相像,这话还向谁说过么?&rdo;
红芯道:&ldo;奴婢前些日子和宫里的绣娘们一道做针线,曾提过此事。&rdo;
我立刻问道:&ldo;说过几次?&rdo;
红芯见我神情不善,嗫嚅道:&ldo;奴婢只随口说了一次……&rdo;
我想了想道:&ldo;这话再不可说,一个字也不要提起。&rdo;
红芯连忙跪下道:&ldo;奴婢若有错,还请姑娘责罚。&rdo;
我扶起她,叹道:&ldo;是我忘记嘱咐你了,不怪你。&rdo;正说着,芳馨过来了,见红芯面色苍白,含泪走开,便笑道:&ldo;大正月里掉眼泪,却是为何?&rdo;
回到灵修殿,果见书案上已备好了笔墨,墨汁已然半干。芳馨连忙往砚中注水,从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重新研磨起来,一面又问道:&ldo;姑娘有何吩咐?&rdo;
我随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心烦意乱,将写坏的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遂搁笔道:&ldo;升平长公主禁足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去问安。现下漱玉斋可准人去探望么?&rdo;
芳馨愕然:&ldo;姑娘要去漱玉斋?&rdo;
&ldo;怎么?&rdo;
芳馨道:&ldo;姑娘同长公主少有往来,只有每月朔望向太后请安或是年节时才会见一面,如今为何突然要专程去问安?&rdo;
我叹道:&ldo;罢了。&rdo;
芳馨小心道:&ldo;姑娘是有什么烦恼么?不妨告诉奴婢,或许可以分忧。&rdo;
我摆摆手道:&ldo;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rdo;
芳馨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问。残阳落在金砖上,腾起一片血光。我神晕目眩,颓然瘫坐。贸然进入漱玉斋,恐丢了性命。若不传信,又觉对不住采薇。或有聪明人将红芯的话与升平长公主禁足之事对证起来,只怕又是一番大风波。真是进退维谷,苦无良策。
上元宫宴,升平长公主没有出席,尚太后甚是不快。原本要在延秀宫点灯放花,也因太后提前离席而作罢。天色已晚,隐隐听得宫外此起彼伏的炮竹声,民间的灯会如火如荼,天空映成了暧昧的茶色。偶尔有五彩烟花冲天而起,我便期待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清啸,有时却迟迟不来。
启春走后,一切都很平静。此刻回想起来,我似乎是忧思太过。红芯说了那话有十几日了,而我是两天前才无意中得知长公主被幽禁的真相。这忧愁来得太后知后觉。况且皇家秘事,自是不能张扬,就算是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皇帝也应该装作听不见才是。
今晚红芯值夜。她穿着中衣,披着一件红绫小袄坐在榻上剥橘子。将拨下的橘子皮放在早已备好的小簸箕中,笑嘻嘻道:&ldo;剥下来的橘子皮,可以制成陈皮,到了夏天做陈皮荷叶茶,冰镇的更好,可以消暑健胃。姑娘素来怕热,喝这个是最好不过了。&rdo;说着将橘瓣掰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碟子里。
橘子皮被撕成梅花形,清香扑鼻。我一时兴起,便拿了针线,将五瓣橘子皮从顶部fèng合,又塞了一截小蜡烛头进去,如此便做成了一盏小小的橘灯。橘皮被里面的火光照得通透起来,如小儿的圆脸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喜人。因不透气,烛火很快灭了。
红芯笑道:&ldo;这样怎么行?&rdo;说罢拿起一只大橘子,用小银剪刀轻轻划了一圈,揭起顶子。轻轻揉捏,将橘瓣一一掏出,再用六道彩线勾起,使一支云头玉簪挑了,方放入一截小蜡烛。我提起玉簪,赞道:&ldo;你的手真巧。&rdo;
红芯笑道:&ldo;今天上元节,做个橘灯只当应节。&rdo;说罢一叹,&ldo;过个节连灯也不让点,连外面的老百姓也不如,真是气闷。难怪姑娘不高兴。&rdo;
我笑道:&ldo;不高兴?我有么?&rdo;
红芯道:&ldo;怎么没有?才刚姑娘在窗口发呆,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rdo;
我嗤的一笑,&ldo;哪能为不能点灯而不高兴?&rdo;
红芯递了一瓣橘片给我:&ldo;那是为什么?&rdo;
橘子太酸,我只吃了半片便放下了:&ldo;升平长公主都关了十几天了,太后想放出来,陛下偏不松口。过节过不好是小事,就怕还有别的。&rdo;
红芯笑道:&ldo;有什么也不与咱们长宁宫相干。&rdo;
我一怔,转念一想,懵然不知也不失为一种福气。正待收起橘子就寝,忽听芳馨在外道:&ldo;姑娘,桓仙来了。&rdo;
桓仙是周贵妃的贴身侍婢,据说是从北燕带过来的心腹,从前叫做茜糙。自从主母封了贵妃,便从了惠仙与穆仙的名字,更名为桓仙。正欲下榻,忽又听桓仙在外道:&ldo;朱大人万安。奴婢夤夜来此,唐突莫怪。只因事情紧急,请容奴婢密谈。&rdo;
我忙道:&ldo;姑姑快请进。&rdo;红芯开了隔扇,恭恭敬敬请桓仙进来,自己掩上门出去了。
桓仙的年纪与芳馨相仿,气度端方温和,只一张圆脸尤带着年轻时的娇俏与灵动。礼毕,桓仙道:&ldo;奉娘娘旨意,请大人助一臂之力。&rdo;
我笑道:&ldo;玉机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rdo;
桓仙道:&ldo;事情是这样的。升平长公主因私自出宫,现在在漱玉斋中思过,原本还要重重惩戒长公主身边的一干奴婢,因太后和两位贵妃求情,总算是免了。今天上元佳节,陛下不忍太后忧心伤怀,一大早便亲自去了漱玉斋,下旨撤了禁令,并说已选好了驸马,过了节便要指婚。太后听了很高兴,本拟欢欢喜喜地过节,谁知长公主生性倔强,听说陛下指了驸马,便赌气不肯赴宴,更以绝食要挟。陛下大怒,当即拂袖而去。太后与娘娘十分焦急,亲自去漱玉斋劝过,哪知长公主越发连太后也恼了,只说太后不疼她。又说娘娘只知趋奉陛下。如此哭闹一番,太后又气又急,娘娘也说不上话。听说长公主已是一日水米未进,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娘娘便向太后进言,寻个不相干的人去劝说长公主,或许长公主肯见。想来想去,也只有大人堪当此任。素闻大人敏而好学,见识不俗,还望勿要推辞。&rdo;
桓仙言谈文雅,语气温柔诚恳,我顿时心生好感,忙站起身施礼道:&ldo;玉机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况且此乃两宫家事,玉机不敢置喙。唯有请贵妃娘娘指点一二,玉机代为传话,庶几可为。&rdo;
桓仙笑道:&ldo;大人过谦。娘娘还记着姑娘救下于大人的功劳。又知大人心思敏捷,口才了得,又肯济人困厄,想来不会推辞。若能说服长公主,缓解兄妹间的僵局,便是大功一件。请大人明天一早去济慈宫,太后与娘娘还有话要嘱咐大人。&rdo;说着站起身,&ldo;夜深了,奴婢告辞。&rdo;说罢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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