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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2页）

紧接着便听一阵&ldo;噼里啪啦&rdo;震天雷响，想必是姨娘叫人在大门外放爆竹庆贺。我已倦极，竟觉着这绵绵的鞭炮声像极小时候娘在床头哼的小调，不消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睁不开眼，跌入一片黑甜乡。

不晓得睡了久，昏天黑地之中似乎梦见了一个人，同往常我生病时一般，彻夜不睡地倚靠在床头，时不时伸手轻轻地抚摸过我的脸颊，仿佛这样摸一摸便能均分了我身上的病痛，&ldo;叫你受苦了……将来，我一样一样皆替你讨回来，好不好呢？&rdo;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的声音徐徐入梦，似真似假……

待我睡饱饿醒再次睁眼之时，日头已爬得半山高，绿莺正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在挂帘子遮光。

我咽了咽嗓子，对她道：&ldo;别挂了，我有些饿，你去与我拿些吃食来。&rdo;

绿莺回头瞧见我醒了，欣喜道：&ldo;小姐，你可醒了，这都睡了将两日了，大姨娘正说再不醒便要掐你胳膊将你叫起来，唯恐小姐饿着，这不，桌上的饭菜才刚送来，都还热着呢。&rdo;

我转身正待起身，却不妨瞧见枕头旁端端放着个还不如枕头大的小汤圆，小脸小手、小胳膊小腿儿，嘴角秀气地抿着正敛眉闭眼睡得一派斯文祥宁。叫我不由地心中一痒，想伸手挠一挠他，又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缺德，坐着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不妨听得绿莺一旁噗嗤笑了一声，&ldo;孙少爷睡得不比小姐少，小姐若想抱，一会儿用好饭才有气力抱。&rdo;

我一想，也是，遂半坐起身，绿莺将饭菜用个托桌放了摆到床上，从不曾饿过这么长时间，我一时吃得十分欢畅，连平素里嫌油腻的东坡肘子都啃得溜溜香。

一边吃，一边听绿莺在我耳旁一边舀汤一边絮絮，什么三公子不管不顾自己有恙在身当夜便坐了马车赶过来，舅老爷干脆连马车都没坐，是自个儿驾马跑过来的，顺带慨叹了三公子不晓得生了什么毛病，一脸虚白，走路脚都飘得有些软，又道舅老爷骑马如何如何地鞭如疾风快如闪电英姿飒慡，只可惜，听说我爹一个都没让进园子，皆挡在了花厅外，客气地叙了两盏茶便都打发回去了。

我无甚所谓听着，权当下饭的菜一并吃进了肚子里。

将养了几日，镇日里不是吃便是睡，若不是偶尔汤圆难得醒来的时候能逗他一逗，我已闷得快要成块霉豆腐了。今日瞧见外头天气正好，也无风，遂撺掇小姨娘扶我到园子里散散心。

一路嗅着三月花糙香，我一边慢慢挪着步子，一边时不时在小姨娘滔滔连篇的八卦絮叨空隙里插上一句&ldo;哦。&rdo;&ldo;嗯？&rdo;&ldo;啊！&rdo;，身后，绿莺抱着汤圆亦步亦趋跟着。

都说江南春色尽收沈园倒也不假，沈家多少代真金白银砸在这园子里，网罗了多少能工巧匠给修出来的园子，能不美吗？当然，我以为我们家园子美倒与那花花糙糙春色什么的无甚关系，最美在于错落放置的太湖石，行走其间，有种曲径通幽的静谧之感。

然，不想今日这曲径非但通&ldo;幽&rdo;，还通到了龙脉。

正转过一个假山回廊，迎面兜头便撞见了顶顶尊贵的皇帝陛下，听得一旁公公叱责道：&ldo;大胆！何人惊驾？&rdo;

姨娘和绿莺已然吓得立马跪下，我正待下跪，却听得那万岁爷和蔼一笑道：&ldo;这不是沈小姐吗？免礼，都起来吧。&rdo;

&ldo;民女该死，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rdo;我福了福身。

&ldo;呵呵，朕见今日天色方好临时起意来游沈园，不过刚到，怨不得沈小姐，何罪之有。&rdo;皇帝陛下笑得一脸亲民，与那日湖边所见判若两人。

我不由抬头看了看，却瞧见他身后一队随行里，正有我爹爹和裴、宋三人，唔，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别个，正是那日我在大明寺里有过两面之缘的俏姑娘，正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瞅着我。

&ldo;这孩子是……？&rdo;皇帝陛下的目光一举越过我和姨娘，落在了绿莺怀里的汤圆身上，假模假样开口侧身问爹爹。

&ldo;是糙民前些日子新得的外孙。叫陛下见笑了。&rdo;爹爹答道。

那皇帝一时恍然大悟道：&ldo;哦，那倒要恭喜沈谦了。&rdo;

&ldo;不敢当不敢当，谢陛下。&rdo;若照平日里爹爹的脾性定会哈哈大笑，现下这般拘礼客套应付着这真龙天子想必叫爹爹憋屈坏了。

&ldo;抱过来朕瞧瞧。&rdo;

宋席远眼睛一抬，裴衍祯眉间蹙了蹙。

&ldo;是。&rdo;绿莺赶忙将汤圆抱了上去给万岁爷瞧。但见那皇帝挑眉睨了一眼汤圆，凉凉道：&ldo;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rdo;那眼神，那语调，怎么听怎么透着股不屑的酸味，我一琢磨，是了，定是嫉妒了！别看皇帝陛下三宫六院，听闻至今除了五位娇滴滴的小公主半个男嗣的影子还未见着，虽然我以为女娃更好，但天子之家不比平民，现下见到一个平头百姓家一举得男，自然是要有那么一丝嫉妒。

&ldo;陛下谬赞。&rdo;爹爹应道。

&ldo;可有名字？&rdo;见万岁爷那架势似乎要垂恩赐名的样子，我忙道：&ldo;小儿名唤沈宵。&rdo;

&ldo;沈……霄？&rdo;皇帝陛下将个两个字拉得面条一般长，面色一沉道：&ldo;待乘雷雨腾云霄。好有气势的一个名字，嗯～？&rdo;

呃……

&ldo;陛下恐误会了，不是云霄的霄，是元宵的宵。&rdo;爹爹不慌不忙解释道。因为娃娃长得白白小小实在像汤圆，其实当初若依着爹爹不拘小节的性子，说不定便叫&ldo;沈圆&rdo;了，幸而我转了个弯，汤圆不就是元宵嘛，爹爹一听一拍即合，遂定名&ldo;沈宵&rdo;。

闻言，皇帝陛下面色方才缓了缓，道：&ldo;元宵？好名字，甚是和乐。&rdo;不知是不是汤圆闭眼淡然酣睡的样子逗起了他的兴子，但见他一时兴起伸出手指摸了摸汤圆的小脸，本来汤圆正睡得一脸乖巧，此刻却忽地张开一双黑黑的眼睛，小狗一般一口将放在嘴边的龙爪子给嘬进了口中，又快又准。

在场之人皆惊了，一个两个皆扑通通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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