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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罗伦似乎并不关心依德妮的回答，她转过了头，弯下腰，轻轻地抚摸过雕像下方的石碑，低声念：「纪念为红石城奉献生命的英雄们，愿所有人都记得他们，银狮骑士团，名单如下：团长，罗伦&iddot;瑞恩斯……」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在黑暗中就像是条阴狠的毒蛇。

「把杀害的人捧上神坛，就可以掩饰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了吗？」罗伦低声说着，她轻轻地抚摸过上面雕刻着的一个个名字，这些都是她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每一个人，她都记得他们的样貌与名字。她记得他们欢笑的模样，也记得他们死前痛苦与不堪的神情。

「罗伦……」依德妮低低地呼唤着罗伦的名字，她不顾罗伦脚下泛起的死亡之气，走了过来。就仿佛感应到她的靠近，死亡之气退散出了她的位置，然后在她的脚边好奇地旋转着。依德妮顾不得这些，她蹲下来，按住了罗伦的肩膀，说，「罗伦，我在你身边。」她的安慰是如此苍白，但是她也别无他法，她只能以这样苍白的话语告诉她的契约者，她的选择。

「生与死早就割裂了我们。」罗伦回头冲年轻的法师笑了笑，她朝法师伸出了手，冰冷的触感轻轻地点在了法师的额头上。依德妮感觉到眩晕，困顿就像是泥潭一样从黑暗中伸出爪牙抓住了她。她身子开始摇晃，轻微的摇摆着，往罗伦的方向倒下。

就在意识昏暗前，她听到罗伦轻微的叹息：「睡吧。」

罗伦看着怀里昏迷的小法师，她的手还牢牢地，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就仿佛是溺水人做出的最后的挣扎。罗伦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想起之前法师对她做出的承诺，脸色变得更加的柔和，她低下头，轻轻地摩擦过对方的嘴唇。然后她站了起来，就像以往那样，挺着着自己的背脊，她脚下的死亡之气在沸腾着，逐渐向周围延伸出去，形成了巨大的魔法阵。

「现在……」似乎受到了召唤的影响，死亡之气变得格外活跃，它们挣扎着爬上了罗伦的身体，小心地避开法师，直到死亡之气覆盖了罗伦的面容，纠结形成古老的骑士面罩，只留下眼睛处猩红跳动的灵魂之火。面罩下传来低沉的声音，引动着灵魂的共鸣，「我们等待了这么久，现在，亲爱的同伴们，我们无需再忍耐和等待下去了。开始我们的复仇，开始我们的誓言吧。」

远处，沉睡的帕蒂亚突然睁开了眼睛。

夕阳鲜艳的颜色铺满了红石城的大街小巷，让这座城市就如它的名字那样，鲜红如血。城市上空无数飘扬着的黑幡则像此前连日不散的乌云，宣告着这座城市刚刚经历过的，让人悲痛的死亡阴影。

是的，依德妮知道自己在红石城，这座城市还有着一些她熟悉的建筑特色，尽管这里并没有银狮骑士团的雕像。依德妮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行走着，这里的街道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她却能从无数的黑幡中感受到浓浓的悲伤。依德妮仔细地回想了之前的一切，她回想起罗伦的背影，回想起昏迷前的黑暗。

所以……她现在是在罗伦的精神世界里吗？依德妮想着，看着周围。

鸣钟声敲响了起来，整个城市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开门的声音，人们说话以及走路的声音一下子从四面八方传来，塞满了依德妮的耳朵。依德妮想抓住一个路人问问情况，却发现她的手臂穿透了那人，明白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幻影，依德妮皱了皱眉头，跟在了人流后面。

这是一支悲伤的队伍，不时传来女人压抑的哽咽声，但他们都穿着节日的盛装，沉默而坚定往前行。依德妮从人们压低的谈论声中听到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亡灵。」

「凶手……报仇……」

市民广场上正跪着十几个男女，他们无一不是面如死灰，饱经风霜的脸庞苍白无力，曾经矫健的身姿如今就如将死的人那样衰弱。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个削瘦的女性，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缠绕着沉重的铁锁，双手则被同样的铁锁紧紧地拷住，一根生锈的铁链贯穿了她的锁骨，另一头则延伸到地上，将她牢牢的定在原地。

她金色发丝垂落下来，遮挡了她的面容，只有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宣告了主人的倔强。

「罗伦……」依德妮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形，忍不住低声低喃。她看着罗伦的身后，她所熟悉的[]师黛安娜也跪在那里，脖子上戴着隔绝元素与魔法的项圈。黛安娜还不是女妖的样子，她红色的头发垂落在脸颊，一张脸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在她的身边，高大但同样虚弱的男性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的妻子能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身穿红色呢子大衣的书记官站在一旁，他展开羊皮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于是愤怒的市民们渐渐停下他们的讨论，安静的看着书记官。

「现在宣布红石城全体市民对银狮骑士团的控诉」书记官的声音在安静的广场上回响起来，「红石城全体市民控诉银狮骑士团：勾结亡灵，造成红石城大屠杀的罪状。罗伦瑞恩斯，你可认罪？」

「不认罪。」女性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广场上响起，瞬间引来众人愤怒的喧哗声。石块被愤怒的民众们扔了过来，正中罗伦的额头。罗伦发出一声闷哼，她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猛地抬起了头，鲜血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滴在她的眼睛里，但她却没有眨眼，湖绿色的双瞳里满是血丝，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们，就像一头绝望而凶狠的狼。

「安静！安静！！」书记官大声喊道，等到大家稍微平息了些，又继续念道，「红石城全体市民控诉银狮骑士团：谋害红石城城主一家，欺骗全城市民信任。罗伦瑞恩斯，你可认罪？」

「不认罪。」

……

「不认罪。」

控诉还在进行，然而广场上始终只有一句倔强的女声。随着一句又一句的不认罪，愤怒的市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们的父亲，儿子，丈夫，母亲，女儿，妻子，依赖的城主，亲人与朋友，爱人与邻居，都死在这个女人所引来的亡灵手里，但是对方却拒不认罪，这样罪孽深重的罪人，连向光明女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罪大恶极！」

「亵渎！」

「去死吧！」

一声声满含着恶意的呼喊响起，随之而来的，则呼啸而来的石头，鸡蛋和垃圾，扔向了这群曾经市民眼中的英雄，如今的落水狗身上。

书记官怜悯的看了眼那些罪人们，他清清喉咙，拿出了贵族的派头，将双手交握在身前，说道：「有人为银狮骑士团辩解吗？」

「没有！没有！！」否认的声音如同浪cháo，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书记官点点头，再一次拉开羊皮卷，将眼光移向了最后一行：「现在宣布银狮骑士团的审判，此审判为红石城全体市民见证，由十二人议会全票通过，在光明女神的见证下，具有唯一的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