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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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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既白，芙蓉和香兰将白子钦与白子鹄送上马车后开始清点行装，两人本想去叫小公子起来却被白之疆拦住，示意再让他多睡会。昨夜白府众人等到梅娘平安的消息已是四更天，因着这日事务繁重，白之疆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自己一人在夫人身边守了一夜。白子鸿和胞哥在西苑听了消息本想去看，香兰却将两人拦下并转述了父亲的话，两人只好各自回房沐浴休息。

又过了三刻钟，白之疆才让芙蓉去唤幺子起床更衣，芙蓉向香兰交代了几个还要备上的物件，便匆匆来到西苑。步至床侧见小公子仍在酣眠，她便轻手轻脚去取备好的云锦圆领袍，这件圆领依旧是红底金花，只不过纹路换成了四爪蛟龙安然伏于背脊处。若说规格，坤帝送来的衣饰已与太子同级，对白子鸿一个义子而言未免逾矩。芙蓉正感慨坤帝待白家恩厚，白子鸿已从坐起，他听见房中响动先小声试探了一句。

“芙蓉？”

“公子您醒了。”

一阵布料摩擦声后，白子鸿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清润嗓子，芙蓉也将衣物、锦靴放好等小公子过来。白子鸿放下瓷杯，来到屏后换上黑色中衣，由芙蓉帮着穿上了那件红金云锦，只是这次缚在腰间的不再是宫绦，而是一条白玉革带。蹬上锦靴，芙蓉引他坐在铜镜前，这次白子鸿不再阻拦她取出锦盒中的金丝玉簪，却也闭目养神不愿看自己在镜中的模样。芙蓉用玉梳轻轻梳理小公子的长发，熟练地用玉簪将其束起，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今日的装扮，言语匮乏只可说是华贵无双。

“好了吗？”

白子鸿感觉身后再无动作，便开口询问，他的声音因着夜里晚睡、房内又干不可避免地带了几分沙哑，芙蓉回过神来应下，见白子鸿起身开眸又为他倒了茶水送来，白子鸿却摆摆手没有接过，芙蓉只好放下茶水随小公子一起去中堂。今日中堂里只有大哥与父亲二人等候，母亲并未能起来为他送行，白子鸿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吃着五谷粥和茉莉酥饼。早膳后，白子鸿提议想去看看母亲，白之疆静默许久最终没有应允。

也是，不能再惊扰了母亲。白子鸿摸着手背上深陷的弯月不再多言。

辰正二刻，白家父子由宫使与亲卫军接引启程，白子鸿被父亲扶上了正中的踏雪马，行于宫使之后。辉都府尹已派了官兵在夜街两侧设拦，许是告示中张榜此事，来观行的百姓极多，而白子鸿只负责目不斜视跟随宫使，即使想听他们在议论什么也因着声音过于喧杂而一无所获。宫门前四人下马步行上殿，白子鸿以前来此还觉得满目新奇，现在眼中只剩下几丈高的宫墙。

亲卫军散去，只留三人在阶下等候。白子鸿知道此时殿内除了坤泽君臣还有无方与辟瑞的大家、来使，今日也算是昭告天下。随着一声宣白氏父子觐见，白子鸿与父兄登阶入殿，他向来不失礼法，敛眸前行不视左右，停在阶下行跪拜之礼。

“臣，参见陛下。”

“草民白子鸿参见陛下。”

声落，白子鸿只听闻玉阶之上传来音色浑厚的笑声，正当他不解时那人说道。

“往日就罢了，今日上殿还称草民？”

白子鸿反应过来却迟迟不想改口，长兄在一旁用手肘捣了他两下，白子鸿才缓缓开口道：“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白子鸿听音知晓坤帝心情大好，起身随父兄退至一旁。方站定，阶下来报，有一亲卫上前道筵席已备好，坤帝便邀众宾移步春芳亭。白子鸿和长兄子鸾走在最后无人在意，便都刻意放慢脚步却不远离人群。见白子鸿神色平淡不语不笑，白子鸾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方才的举动惹恼了他，但又不知说些什么话宽慰幺弟。白子鸿正想着嘱咐胞哥的事，余光瞥见长兄伯凤一直盯着自己看，不明所以侧过头去问他在看些什么。白子鸾抿唇复松，试探着问他神情这般严肃是不是生自己气了。白子鸿向来见他都是英姿飒爽，今日这讨饶的神态不由得搏了自己一笑。

“伯凤哥，你这副模样还是留到一会诗会上吧。”

鸿、鸾二人本是小辈应当坐在席末，这次却被排在父亲与叔父旁边。白子鸿看着对席、侧席都是文坛大家，自己手中甚至还有几本他们的文著，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坐在他前的白子鸾也好不到哪去，比武他到在行，若要在此文绉绉编出几句诗来，他宁可回府把十八般武艺练上几通。这两人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白之疆都没见他们这么正经过。

李启暄正在不远的树上看向春芳亭的筵席，小嘴碎碎念着真是无趣，便要扶着粗枝站起唤人在下面接好自己，随他视角变广，被亭上飞檐遮挡的鲜衣少年出现在桃芳之间，众人中似乎只他一人敢与桃花斗艳。李启暄本想翘了今日的筵席，更不想去见所谓的义兄伴读，但筵席上的鲜衣少年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敢与桃花斗艳。

“喂！接本太子下去。”

树下的亲卫军踊身一跃，将这藕色衣衫的小儿抱下树来，宫女立刻上前为他重整衣衫，他倒心急去看筵席上的少年，连说几句行了便挣开宫女向春芳亭跑去。

白子鸿看着击鼓人就位只能默默祈祷不要把桃枝传到自己手中，击鼓人的木槌还未擂在鼓上，就听一稚嫩声音喊了句父皇。白子鸿侧首去看，瞧见一个孩童向这边跑来，身后还有几个宫女在追他脚步。白子鸿心下明了来的是李启暄，六年前坤后怀中襁褓里的婴孩，也是自己来此的原因。

李启暄倒不怕这么多人，平日里怎样今日便怎样，依旧扑进自己父皇怀中。坤帝也宠爱这个长子，正想让人领他入席，他却与自己耳语说想近前看看那个鲜衣少年，坤帝一想他对白子鸿感兴趣便由他去了，毕竟白子鸿日后要伴他许久。李启暄得了应允便向席间走去，而坤帝则改令为飞花令从白子鸿对席起始。

李启暄走近看着白子鸿，白子鸿却依旧正襟危坐、目不旁视，李启暄就先盯着他眉眼看。那本是一对内双桃花眼，眼尾略翘又显出些凤眼模样，瞳眸深邃似一潭静水，平眉柔和却展露眉峰。此时杨柳风过吹乱他额角垂发，这个少年迫不得已抬手理好，顺势别过耳后，由此露出右眉尾下一点黑痣，犹如画师痴迷，笔尖一顿便生了这一点魅色。诗令已至，李启暄看那润泽的方唇张合以清朗之音道出一句，春风桃李花开日。诗令一过，白子鸿也受不住这小儿在近前盯着自己看，只得转目看向他说道：“太子殿下可看够了？”

李启暄被他一问，脸上顿时升起两团云霞，眼前这个少年确实可与桃花斗艳，尤其此时垂眸半敛之态。坤帝在龙椅上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儿举止慌乱动如脱逃，更觉自己没有选错人。他敲敲桌案，示意宫女去照看好太子。白子鸿心中偷笑，可坤帝看太子离开便起了击鼓传花令，白子鸿便彻底没心思笑别人了。

头彩是无方国的文坛大家，所作贴合无方雅境，又显国人清修之心，白子鸿听完突然想起魏郎那亲民入尘的诗句，眉眼间不免染了笑意。桃枝再传，竟落入长兄手中，白子鸿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掩面轻咳一声。白子鸾看着手中的桃花枝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听见身后一声轻咳，以为幺弟要帮他一把，便如实告知坤帝自己诗文不如季凤，不如由他代取桃枝作诗，自己罚酒三杯。

白子鸿看着放在眼前的纸笔，笑容直接消失，但这又不容他推辞，只好硬着头皮写出一首来。

“武陵春色巧成盏，柳风拂面意正酣。何惧醺然花下眠，更饮玉露做谪仙。”

被迫班门弄斧的白子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没想到比起去年东郊的桃花诗会一片寂静，这里的文坛大家更有鼓励后辈的意思，拊掌到毫不吝啬。白子鸿除了在心里单挑大哥无数次外，还是起身谢过各位前辈包涵。

李启暄支肘托腮，他虽然不喜诵读诗文，但听白子鸿作诗他还有些兴趣。衣着烈艳，诗作柔情，有意思。桃枝又过了几轮，白子鸿心惊胆战一上午可不想再被送上纸笔，好在后几轮鼓声长，他能及时将桃枝送出。午膳后休憩时，白子鸿狠狠捶了长兄几下让他非要将自己卖出去，白子鸾没想到幺弟这么害羞，大庭广众之下作诗而已，再说又并非作的不好。

“错了错了，季凤手下留情啊。你看这些人又与你不相熟，作个诗又怕什么呢？”

“你要是不怕为什么还要推脱？”

白子鸾一时语塞，只能干笑几声，此时李启暄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来到白家兄弟跟前，开口便问白子鸿名姓。白子鸾看有个孩童解围，趁机想溜，却被幺弟死死拽住革带，只好留下。

白子鸿并没回答孩童的问题，李启暄又无礼地问了几遍，见他还不作答只好收敛，他先向人行了揖礼，又开口道：“我乃皇长子李启暄，可否请教公子名姓？”

白子鸿此时才以礼相待，回了他一个揖礼，答道：“白将军幺子白子鸿，见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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