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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页)

我正要说话,绿萼进来禀道:&ldo;姑娘,前面快放学了,该走了。&rdo;

李瑞连忙施礼告辞,我亲自送他到悠然殿的门口。他驻足半晌,一张脸憋得通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头道:&ldo;大人,下官是个再卑微不过的粗人,自知不堪大用。但若大人有所差遣,下官万死不辞。&rdo;说罢匆匆一揖,快步去了,走到照壁处,右脚被左脚一绊,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绿萼失笑道:&ldo;这位李大人怎么这样慌张?&rdo;

芳馨掩口笑道:&ldo;他才升了左丞没几个月,还不惯向上官表忠心,所以这样慌张,像做了亏心事一般。&rdo;

从前我在长公主府做柔桑县主的侍读婢女,又是总管之女,虽无实权,但地位超然,从来也没有奉承过各位管家,更不用说表态效忠了。然而自从我列选女巡始,便时常要说大话,或为了消弭主上疑心,或为了讨主上欢心。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说的,然而时间一长,便也觉得这是做官必备的了。&ldo;做官么,都是这样的,惯了就好了。&rdo;

芳馨道:&ldo;如此说来,这位左丞大人倒也乖觉。&rdo;

我笑道:&ldo;为官最要紧的是懂得看风向,又能胆大下注。不是飞黄腾达,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自古为官,莫不如此。李大人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走吧,再不去殿下就该等急了。&rdo;

夜深了。我一口气看了七八封奏疏,只觉眼涩口干,神思倦怠。遂弃了奏章,开门望月。一丝寒意袭来,我不禁浑身一颤。今夜本当红芯当值,却见她已经熬不住困,蜷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取过抛在榻上的梨花白宫缎披风,轻轻搭在她身上。谁知红芯忽然身子一跳,醒了过来,红了脸道:&ldo;奴婢竟然睡着了。&rdo;说罢取下披风披在我的身上,&ldo;姑娘辛苦一天了,这会儿可要歇下么?&rdo;

我指着天边的明月道:&ldo;这样好的月色,岂可辜负?你去泡两杯茶来,咱们两个一道赏月。&rdo;

我原想着红芯会劝诫两句,谁知她恭顺道:&ldo;是。&rdo;遂向小茶炉上端下滚水,泡了两盏新茶,又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悠然殿门口,扶我坐下。我笑道:&ldo;再去搬一张椅子,和我一道坐着吧。&rdo;

红芯谦恭道:&ldo;奴婢不敢。&rdo;

明月高照,清辉泻地。烛光在微风中晃动,宛若星辰飘摇不定。晚风中传来浓郁的花香,是粲英宫里栀子花的气味。我深吸一口气,吟道:&ldo;斋戒坐三旬,笙歌发四邻。月明停酒夜,眼暗看花人。赖学空为观,深知念是尘。犹思闲语笑,未忘旧交亲。事事皆过分,时时自问身。风光抛得也,七十四年春。&rdo;[94]

红芯道:&ldo;这诗是什么意思?&rdo;

我笑道:&ldo;这诗是说,明月花下,不忘旧交。&rdo;

红芯道:&ldo;旧交?&rdo;

我拉起她的手笑道:&ldo;就是你呀。从前我们在长公主府为婢,原不分彼此。现下却让你来服侍我,辛苦你了。&rdo;

红芯神色一动,似被蜇了一下,倏地抽回右手,跪下道:&ldo;姑娘怎么这样说?奴婢当不起。奴婢是奉了长公主之命进宫服侍姑娘的,这是奴婢的本分。&rdo;

我扶起她:&ldo;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何必动辄就跪?搬个椅子过来,咱们说说话。&rdo;

红芯缓缓站起身来:&ldo;奴婢还是站着吧。若让芳馨姑姑看到了,又要责怪奴婢不懂规矩了。&rdo;

我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勉强。红芯自捧了一杯茶站在我身后,我正在想要不要将打算向熙平长公主通风报信的决定告诉红芯,却听她在我身后轻声道:&ldo;听人说,皇帝整日在书房里,就是看奏章批奏章。想不到姑娘也看了一天,奏章可好看?&rdo;

我微微侧头,只见她青白的裙角静静伏在绣花鞋上:&ldo;枯燥得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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