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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第1页）

数年不见，小简的眉心眼角亦多了几丝聪明的细纹，神色也愈见老成。我瞧着他身上簇新的绿袍，笑道：&ldo;简公公侍驾辛苦，如今也是副都知了，怎可还自称奴婢？区区一杯茶，又何足道？&rdo;

小简感慨道：&ldo;三年前奴婢因为在昌平郡王面前多了两句嘴，被别有用心的人告发到陛下跟前。若非大人指点，昱妃娘娘求情，奴婢早就被赶出内宫做苦役了，哪里还能坐上这副都知之位？大人面前，奴婢不敢放肆，更不敢居功。&rdo;

绿萼笑道：&ldo;这么几年不见，简公公见了我们姑娘还是这么会说话。&rdo;

小简将绿萼上下一打量，也笑：&ldo;绿萼姑娘在城外居住三年，倒比从前更加年轻貌美了。可见有其主必有其仆。过几日回宫，定要羞死后宫的那些庸脂俗粉。&rdo;

绿萼道：&ldo;谁要和她们比？&rdo;怔了一怔，忽又好奇道，&ldo;后宫里哪里有什么庸脂俗粉？&rdo;

小简笑道：&ldo;怎么没有？这几年陛下纳了几十个女御，有两个运气好的，已生下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晋封为姝媛了。那些年轻的宫女虽然不能穿鲜亮颜色的衣裳，可每天涂脂抹粉的却比前两年多多了。颇有些不安分的，闹出了许多丑事。这些人不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登上龙床，乌鸡变凤凰么？&rdo;

绿萼顿时红了脸，啐道：&ldo;简公公真是没个正经。&rdo;

如此看来，玉枢最初的专宠，很快便烟消云散了。我不禁问道：&ldo;颖妃娘娘便不管管？&rdo;

小简道：&ldo;颖妃娘娘管得了后宫的人事账目，却管不到龙床。皇后是能管的，却病了这么些年，每天只是请医吃药，无力去管。这两年宫里你来我往的，龙床上就没少过新人，不过三两日，就抛到脑后了。&rdo;见我沉吟不语，他又满脸堆笑道，&ldo;不过大人放心，任谁也不能和婉妃娘娘比的。&rdo;

我拔下银簪，低头通了通手炉，但觉一丝细沉的热浪悠然浮上面颊。小简脸上的笑容挂得久了，渐渐显出力不从心的颓势。我心中了然，淡淡道：&ldo;公公与玉机是故交，何妨说实话呢？&rdo;

小简顿时敛了笑容，五官归位：&ldo;其实大人是知道的，圣上喜欢聪慧沉稳的女子，皇后和从前的周贵妃是这样，就连大人自己……这后宫之中能和圣上说上话的，也只有颖妃娘娘和昱妃娘娘。&rdo;又叹道，&ldo;其实除了贵妃，陛下对谁也没有专心过。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也实属寻常。婉妃现今有皇四子和真阳公主，地位已是牢不可破。大人实在不必忧心。&rdo;

我微笑道：&ldo;公公如此推心置腹，玉机自是无所忧心。这些年两宫好么？皇后娘娘好么？&rdo;

小简道：&ldo;太后自是最有福气的。这些年宫中接连添了五六个孩子，太后很是欢喜，整日弄孙为乐。再不就是瞧昱妃娘娘姐妹和信王府的小王妃耍剑。有时候睿平郡王的松阳县主进宫来，太后还会亲自指点两招。只是有一样未免美中不足，就是昌平郡王在西北戍守，三年未归，太后牵挂得很。&rdo;

我不禁关切道：&ldo;昌平郡王今年还不回京么？&rdo;

小简笑道：&ldo;现下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太后听闻，足又高兴了好几日呢。其实，倒不是陛下不准王爷回京，而是西北离不得王爷。这些年陛下在准备攻打西夏的事情，王爷早就被封为龙骧将军，重掌西北兵权了。&rdo;

听闻皇帝和昌平郡王又能合心一意，我不觉松了口气：&ldo;也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rdo;

小简望了望门外一个摘梅花的小丫头，压低声音道：&ldo;自大人丁忧出宫，皇后便一直身子不好。现下病势沉重，连床都起不来了。太医说，恐怕就在这几个月了。&rdo;

我心中闪过一丝快意，却化作一声最怜悯的叹息：&ldo;才三年……怎会如此？&rdo;

小简道：&ldo;终究是受了舞阳君之事的带累，只是空留了一个皇后的架子，早就不复当年的恩宠了。再者，大将军被贬官削邑，这几年都没有起色。所以皇后一直不大高兴，身体也就一年差过一年。&rdo;

皇后一直蒙冤，这才是她心情郁郁的因由。如今宫中最多议论的话题，恐怕是她死后，谁能坐上中宫之位吧。&ldo;一兔走衢，万人逐之&rdo;[28]&ldo;吐珠于泽，谁能不含&rdo;？一个有罪无宠的皇后，又有谁会在意呢？我垂眸叹道：&ldo;再怎样也是舞阳君的过错，皇后又何必放在心上？&rdo;

小简道：&ldo;废舞阳君和大将军是皇后的长姐长兄，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啊。&rdo;

我又问道：&ldo;颖妃和昱妃怎样？&rdo;

小简道：&ldo;陛下这两年在筹集攻打西夏的钱粮马匹，颖妃娘娘可帮了不少，因此颇得了一些恩宠。只是还没有孩子。&rdo;

听闻颖妃并没有因为皇后的缘故多受冷落，我不觉欣慰：&ldo;那就好。孩子总会有的。&rdo;

小简道：&ldo;昱妃娘娘所生的小皇子现下两岁半了，陛下喜欢得很，一得空便抱在膝上亲自教他认字。有时烦躁了，只要三皇子一哄，便立刻好了。时常也和太后一起看昱妃娘娘舞剑。只是近年来新宠甚多，昱妃娘娘又专心剑术，不大趋奉，虽然常常见面，却很少侍寝。是了，近来昱妃娘娘家还有一件喜事。&rdo;

我笑道：&ldo;是何喜事？&rdo;

小简道：&ldo;昱妃娘娘的胞妹邢二姑娘，常来宫中陪太后舞剑，这两年也是由太后看着长大的。太后做主，将邢二姑娘许配给睿平郡王做正妃了。睿平郡王从前的那位董妃薨逝了三四年了，睿平郡王只肯娶一位侧妃来照料松阳县主。如今肯娶邢二姑娘为妃，可见她入得王爷法眼。太后别提多欢喜了。姐妹嫁了兄弟，这不是亲上做亲的好事么？&rdo;

昱妃的妹妹邢茜倩在昱妃有孕的时候，曾入宫陪伴，我是见过的。那时候她只有十三四岁，想不到如今也要嫁人了。倒是我自己，像从来不曾长大一般，多年来只是停在原地，&ldo;不知老之将至&rdo;[29]。我笑道：&ldo;睿平郡王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一味地醉心音律么？&rdo;

小简道：&ldo;可不是？睿平郡王把宫里梨园的一个古怪乐师叫师什么的请了回府，去年在太后寿宴上，王爷还亲自为戏子梁艳生奏琴呢。一曲唱下来，太后不但没笑，还赔了许多眼泪呢。&rdo;

我和绿萼相视而笑。我又问：&ldo;不知弘阳郡王殿下几时回宫？&rdo;

小简道：&ldo;弘阳郡王殿下除夕之前必定回宫。陛下已经选了前朝一位国公的府邸，开春后好生修缮一番就要给弘阳郡王开府了。过两年王爷纳妃，恐怕就要封亲王了呢。那位侍读刘女史，肯定也会升官的。&rdo;

亲王？为何不能是太子呢？也罢，除了皇后，竟是人人都好。只听小简又道：&ldo;其实这三年，陛下还是惦念大人的。大人今番回宫，定然大有作为。&rdo;

皇后病危，三妃平分秋色，玉枢又生了皇子和公主，我自可&ldo;大有作为&rdo;。自然，我身为女录，也可在任上&ldo;大有作为&rdo;。想不到数年不见，小简也学会了&ldo;贞信多断&rdo;[30]、语焉不详这一套。我暗自冷笑，欠身道：&ldo;多谢公公提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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