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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ldo;那我就到楼下去。楼下的盥洗室也能洗澡，不是吗？&rdo;这句简单的话触动了她的神经，她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她从河边奔回来后匆匆忙忙跑到底楼的盥洗室，迫不及待地撕下粘在身上的湿衣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的运动衫裤，用干毛巾擦拭身体和头发，然后将脏衣服和脏毛巾塞进了洗衣机。最后，当晚餐结束，所有人都入睡后，她把脏衣服和脏毛巾洗干净，晾到厨房后面的回廊上。那是她家晾衣服的固定地点，跟她的运动裤在一起的还有父母和妹妹的衣服……

尽管这个过程，她已至少回忆了十遍，确信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引起别人怀疑的地方。然而，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她脑中总是反复出现一个词，盲点。她不记得谁说过，任何事情都会有盲点。所谓盲点，就是别人能看见而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也就是她想跟莫兰多聊聊的原因，莫兰虽不是警察，但她发现这个女孩有着不同寻常的洞察力，也许这种闲谈，能帮她找到昨晚行动中的盲点。现在，她突然想到楼下盥洗室的窗。她从窗口爬回来时，脚底都是泥。她当然已经把窗台擦干净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泥嵌入铁窗的夹缝？那地方在窗的内侧，也许会有灰尘，但是，不应该有泥，而且还是河里的污泥。所以，她现在必须去看看。

&ldo;你刚才说你要去楼下洗澡是吧？&rdo;她道。

&ldo;是啊。&rdo;&ldo;你不能去那里，因为我现在想去那儿。&rdo;

莫兰的脸沉了下来。

&ldo;再等会儿吧，王苑马上就好，她洗澡很快。&rdo;她几乎想笑，然而终究没有。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莫兰，随后向后门走去，&ldo;我看你是累了，我们明天再说吧。&rdo;她道。

&ldo;好吧，明天。&rdo;莫兰疲倦地朝她笑笑。她&ldo;嗯&rdo;了一声打开门，瞬间，眼角飞过一个白影。她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却看见王苑就站在房门口。

&ldo;你怎么在这里？&rdo;她惊怒万分。

王苑手里拿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的仍然是白天穿的那套红裙子。她若无其事地说：&ldo;哦，我刚路过，正好听见你们提到我的名字。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rdo;

&ldo;哪会啊？&rdo;莫兰歪着头说。她看上去真的是精疲力竭。

&ldo;我能进来吗？&rdo;王苑道。本来她是想下楼的，但这句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ldo;怎么？你有事吗？莫兰要睡觉了。&rdo;她提醒妹妹。&ldo;可现在才九点。&rdo;

王苑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莫兰朝王睿皱了下眉，好像在向她求助。

&ldo;你有什么事吗？&rdo;她问王苑，她决定帮莫兰将不知趣的妹妹打发走。王苑的目光在房间里溜来溜去，最后终于落在莫兰的旅行包上。

&ldo;我想看看那个娃娃，行吗？&rdo;她问莫兰。

&ldo;娃娃？就是外婆送给她的那个娃娃？&rdo;王睿嚷起来。

&ldo;对，就是那个。&rdo;

&ldo;你干吗要看那个？你自己没娃娃吗？走走走，现在晚了，人家要休息了，你别忘了人家可是我们家的客人。&rdo;她粗暴地把妹妹推向门边，对于她来说，移动妹妹，就像移动一个没放书的小书架那么轻松。

&ldo;你干什么呀！&rdo;王苑拼命挣扎，突然狠狠在她的胳膊上拧了一把。&ldo;哇呀！&rdo;她痛得叫出声来，随即放开了妹妹。&ldo;你有病是不是？&rdo;王睿嚷道。

&ldo;你才有病！谁叫你拦我的！我就看一眼那个娃娃都不行吗？&rdo;王苑气急败坏地跺脚，因为跟力大无比的姐姐发生了肢体冲突，她的马尾辫松开了，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模样狼狈极了。莫兰抱着睡衣，呆呆地看着她们两个。等她们安静下来后，她无奈地说：&ldo;好吧，那就看吧。&rdo;她把漂亮的粉色睡衣丢在床上，从衣柜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拉开拉链，拽出一个塑料包来。她把它递给王苑。&ldo;喏，就是这个。你自己看吧！哦，不要拆。&rdo;莫兰道。王睿看见包着娃娃的塑料袋外面粘了很多透明胶带，大概是郭敏怕塑料袋脱落，娃娃的细菌会在旅行包里蔓延开吧。

&ldo;可是这样我看不清啊。&rdo;王苑说这句话时，还一本正经地戴上了眼镜。&ldo;不，你最好就这样看。我妈好不容易才用玻璃胶带把它粘好。如果你拆开了，她又得重新粘，那太麻烦了。&rdo;莫兰很坚持。王苑有点不高兴。她把娃娃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后，还给了莫兰。&ldo;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外婆为什么要送你这个？&rdo;她的口气隐约有些失望。&ldo;因为这个娃娃对莫兰的妈妈来说有纪念意义。&rdo;王睿答道。&ldo;我才不信呢。她狡猾得很，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rdo;王苑板着脸，慢慢摘下了眼镜，接着她突然一扭身拉开了门，&ldo;好了，我走了，对不起，莫兰，影响你休息了。你快睡吧。&rdo;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了出去。&ldo;别生气，她就这样。&rdo;王睿对莫兰说，也准备走了。她没有忘记楼下的盥洗室，还有那块小镜片。然而这次，莫兰却叫住了她。&ldo;等等，你能帮我个忙吗？&rdo;莫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ldo;什么忙？&rdo;&ldo;等会儿陪陪我。&rdo;&ldo;陪你？&rdo;&ldo;我不敢一个人睡，我不知道她们打牌会打到几点。你陪我在这里睡一会儿吧。求你了。&rdo;莫兰双手合十，成祈求状。&ldo;我可不想当谁的保镖！&rdo;王睿一口回绝。&ldo;那好吧。&rdo;莫兰嘟起嘴，将睡衣夹在腋下，轻声道：&ldo;这种事也不能强求啊。不过我现在好累，我没准会说漏嘴，把吊灯上那块小玻璃的事告诉你妈。&rdo;她懒洋洋走向门口，正要去拉门，王睿道：&ldo;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rdo;莫兰回头朝她嫣然一笑。&ldo;我还有个要求，你得睡在大衣柜里。&rdo;王睿很想一拳揍在这张清秀的小脸上，可是，莫兰已经开门出去了。

&ldo;滴答滴答，&rdo;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莫兰早已在床上酣然入睡。按照约定，王睿在几乎空空如也的大衣柜里当她的守护神。她不明白莫兰为什么要提如此古怪苛刻甚至有些过分的要求，但还是照办了，因为她隐约觉得莫兰这么做，不是为了作弄她，或仅仅是让她当个什么守护神，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她在衣柜里打了一会儿瞌睡，脑海里又浮现出外婆的身影。自从得知外婆将遗产留给她后，她就很怕入睡。她怕做梦，怕梦见这个死在她手里的人，更怕面对自己。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会对她如此慷慨。她们之间接触的机会很少，也许只有三次或四次。她们也没深谈过，只不过外婆有时候会问她一些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ldo;你为什么总穿这件运动衫，你很喜欢体育？&rdo;&ldo;王苑如果掉在河里，你会不会救她？&rdo;&ldo;如果你爸妈都是贼，你会不会跟他们断绝关系？&rdo;&ldo;如果你妈不在，你爸会不会打电话到处找她？&rdo;

现在想起来，外婆的这些问题暗藏玄机。外婆可能早就发现了父亲的婚外情，也知道两个外孙女之间没有特别深的感情，血缘关系只是一条把她们硬拴在一起的绳子。外婆也看出，她讨厌妹妹，妒忌妹妹，甚至希望妹妹早点离开人世。当然，外婆也在试探她对父母的态度。其实对她来说，父母不是贼，根本无关紧要，她在乎的只是他们会怎么对她。只要他们爱她，哪怕是贼，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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