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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可惜,新城是在山里,如果是水路码头我就可以保你的驾了。&rdo;
&ldo;怎么呢?&rdo;嵇鹤龄问:&ldo;你跟水师营很熟?&rdo;
&ldo;不是。&rdo;胡雪岩想了想,觉得不妨实说,&ldo;漕帮中我有人。&rdo;
&ldo;那好极了!&rdo;嵇鹤龄已极其兴奋地,&ldo;我就想结识几个漕帮中人,烦你引见。&rdo;他接着又加了一句:&ldo;并无他意,只是向往这些人的行径,想印证一下《游侠列传》,看看今古有何不同?&rdo;
《游侠列传》是个什么玩意?胡雪岩不知道,片刻之间,倒有两次听不懂他的活,心里不免难过,读的书到底太少了。
不过不懂他能猜,看样子嵇鹤龄只是想结交这些朋友,江湖上人四海碍很,朋友越多越好,介绍他跟郁四和尤五认识,决不嫌冒昧,所以他一口答应。
&ldo;鹤龄兄,&rdo;他说,&ldo;我是&lso;空子&rso;,就这年把当中,在水路上文了两个响当当的好朋友,一个在湖州,一个在松江。等你公事完了,我也从上海回来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到湖州去玩一趟,自然是扰王太守的,我跟你介绍一个姓郁的朋友。照你的性情,你们一定台得来。&rdo;
&ldo;好极了!&rdo;嵇鹤龄欣然引杯,干了酒又问:&ldo;你什么时候动身到上海?&rdo;
&ldo;本来前天就该走了。想想不能把王太守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上了船又下船。&rdo;
&ldo;啊!这我又要浮一大白!&rdo;嵇鹤龄自己取壶斟满,一饮而尽,向胡雪岩照一照杯又说:&ldo;现在能够象你这样急人之难。古道热肠的,不多了。&rdo;
这句话他听懂了,机变极快,应声答道:&ldo;至少还有一个,就是仁兄大人阁下。&rdo;
说着,胡雪岩回敬了一杯,嵇鹤龄欣然接受,放下杯子,有着喜不自胜的神情,&ldo;雪岩兄,人生遇合,真正是佛家所说的&lso;因缘&rso;两字,一点都强求不来。&rdo;
&ldo;喔,原来&lso;姻缘&rso;两字,是佛经上来的?&rdo;
这一说,嵇鹤龄不免诧异,看他吐属不凡,何以连&ldo;因缘&rdo;的出典都会不知道呢?但他轻视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没,朋友投缘了,自会有许多忠恕的想法,他在想,胡雪岩虽是生意中人,没有读多少书,但并不俗气,而且在应酬交往中,学到了一口文雅的谈吐,居然在场面上能充得过去,也真个难能可贵了。
他还没有听出胡雪岩说的是&ldo;姻缘&rdo;,不是&ldo;因缘&rdo;。只接着发挥他的看法:&ldo;世俗都道得一个&lso;缘&rso;字,其实有因才有缘。你我的性情,就是一个因,你晓得我吃软不吃硬,人穷志不穷的脾气,这样才会投缘。所以有人说的无缘,其实是无因,彼此志趣不台,性情不投,哪里会做得成朋友?&rdo;
胡雪岩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因果之&ldo;因&rdo;,不是婚姻之&ldo;姻&rdo;,心里越发不是味道,但也不必掩饰。&ldo;鹤龄兄,&rdo;他很诚恳的说,&ldo;你跟我谈书上的道理,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尽管谈,我听听总是有益的。&rdo;
这一说,益使嵇鹤龄觉得他坦率可爱,不过也因为他这一说,反倒不便再引经据典,谈谈书上的道理了,&ldo;&lso;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rso;,雪岩兄,你倒也不必忒自谦。&rdo;嵇鹤龄说,&ldo;我劝你闲下来,倒不妨读几首诗,看看山,看看水,这倒是涵泳性情,于你极有益处的。&rdo;
&ldo;你这几句话是张药方子,&rdo;胡雪岩笑道:&ldo;可以医我的俗气。&rdo;
&ldo;对了!&rdo;嵇鹤龄击节称赏,&ldo;你见得到此就不俗。&rdo;
这一来,他的谈兴越发好了,谈兴一好酒兴也一定好,又添了两斤竹叶青来。酒店主人也很识趣,从吊在湖水中的竹篓里,捞起一条三斤重的青鱼,别出心裁,舍弃从南宋传下来的&ldo;醋溜&rdo;成法不用,仿照&ldo;老西儿&rdo;的吃法,做了碗解酒醒脾的醋椒鱼汤,亲自捧上桌来,说明是不收钱的&ldo;敬菜&rdo;。于是嵇鹤龄的饭量也好了,三碗&ldo;冬春米&rdo;饭下肚,摩着肚皮说:&ldo;从内人下世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酒醉饭饱。&rdo;
他这一说,倒让胡雪岩想起一件事,&ldo;鹤龄兄,&rdo;他问:&ldo;尊夫人故世,留下五六个儿子,中馈不可无人,你也该有续弦的打算!&rdo;
&ldo;唉!&rdo;嵇鹤龄叹口气,&ldo;我何尝不作此打算?不过,你倒想想,五六个儿女需要照料,又是不知哪一年补缺的&lso;灾官&rso;,请问,略略过得去的人家,哪位小姐肯嫁我?&rdo;
&ldo;这倒是实话。&rdo;胡雪岩说:&ldo;等我来替你动动脑筋!&rdo;
嵇鹤龄笑笑不答。胡雪岩却真的在替他&ldo;动脑筋&rdo;,并且很快地想到了一个主意,但眼前先不说破,谈了些别的闲话,看着太阳已落入南北高峰之间,返照湖水,映出万点金鳞,暑气也不如日中之烈,柳下披风,醉意一消,真个&ldo;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do;,一到黄昏,城门快要关了,两人恋恋不舍地约了明天再见。
胡雪岩直接来到王家,王有龄正好送客出门,一见便拉着他的手笑道:&ldo;雪岩,你的本事真大,居然能把这么个人降服了,我不能不佩服你。我去拜过他了,封了八两银子的奠仪,不算太菲吧!&rdo;
&ldo;这无所谓。&rdo;胡雪岩答道,&ldo;他已经自告奋勇,明天上午一定会来回拜,你就开门见山跟他谈好了。&rdo;
&ldo;自告奋勇?&rdo;王有龄愁怀尽去,大喜说道:&ldo;好极,好极!明天晚上我请个客,把魁参将和新城县的两个绅士约了来,好好谈一谈。你早点来!&rdo;
第二天下午,胡雪岩依约,在家吃完午饭就到了王家。不久,嵇鹤龄也到了,他在上午已来回拜过王有龄,接受了晚宴的邀请,同时应约早到,好先商量出一个具体办法,等魁参将和新城县的绅士来了,当面谈妥,立即就可以动手办事。
&ldo;鹤龄兄,&rdo;王有龄说,&ldo;早晨你来过以后,我一直在盘算,新城县令已为匪僧慧心戕害,现在是县丞护印。我想上院保老兄署理新城,有&lso;印把子&rso;在手里,办事比较方便。当然,这是权宜之计,新城地瘠民贫,不好一直委屈老兄。将来调补一等大县,我一定帮忙。&rdo;
&ldo;多谢雪公栽培!&rdo;嵇鹤龄拱拱手说,&ldo;不过眼前还是用委员的名义好。
何以呢?第一,此去要随机应变,说不定我要深入虎穴,权且与那班乱民&lso;称兄道弟,杯酒言欢&rso;。如果是父母官的身分,不能不存朝廷的体统,处处拘
束,反而不便。其次,现在既是县丞护印,身处危城,能够尽心维持,他总也有所贪图,如果我一署理,他就落空了,即使不是心怀怨望,事事掣时,也一定鼓不起劲来干,于大事无益。&ldo;
&ldo;是,是!&rdo;王有龄钦佩之忱,溢于词色,&ldo;老兄这番剖析,具见卓识。
这准定照老兄的吩咐,等这件事完了,老兄补实缺的事,包在我身上。&l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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