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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第1页）

吉祥杵在一旁，看着林锦楼先是温情脉脉，眉目含春，后来陡然满目狰狞阴寒，老谋深算，不由心里发憷，给书染递眼色，意为：&ldo;大爷这是怎么了？&rdo;书染抱着手站在另一侧，亦使眼色给他：&ldo;老实呆着，别多嘴多话，没瞧见脸上天儿都变了么。&rdo;

两人正眉来眼去，只听双喜在门口道：&ldo;大爷，康先生到了。&rdo;

林锦楼道：&ldo;请进来。&rdo;

康仕源推门而入，施礼问安。林锦楼摆了摆手，口中让座，吉祥献茶，林锦楼道：&ldo;今儿请您来，是想让先生代表我的脸面出去办个事。&rdo;说着从书案上拿了一摞《兰香居士传》推到康仕源跟前道：&ldo;今儿下午先生带着重礼和这摞戏本子去一趟城北，原家里教四姑娘的夏姑姑住在那儿，如今她进宫服侍贵人，每个月回家住些时日，今天就是她回家的日子。先生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她把这个把戏本子带进宫给太后瞧瞧，最好想办法再请戏班子按着本子给太后唱一出，事成了有厚礼谢她。&rdo;

康仕源先登时明白过来，足底生凉，险些捻断了胡须，失声道：&ldo;爷，您这是要……林老大人和林大人都……都答应了？&rdo;

林锦楼鼻子里哼一声：&ldo;答应了爷还费这个事。&rdo;两指在桌上敲了敲，意味深长道，&ldo;请夏姑姑带话给太后，就说如今我们二人情深，奈何香兰出身卑微，难免招人闲话，还请太后金口玉言，成全一桩美事。&rdo;

康仕源抬起袖子拭拭额上冒了冷汗，这位爷，还真敢想敢做。又见林锦楼去看书染说：&ldo;夏姑姑住家里时，你与她交情甚好，你同康先生一并去，妇人间说话方便些，如何说如何做，你听康先生的便是了。&rdo;

书染早已目瞪口呆，口中连声应下，心中掀起大浪，暗道：&ldo;我的个亲娘，阿弥陀佛！香兰这奴婢出身的种子，这厢真是要飞黄腾达了！&rdo;细细将往事思虑一遍，不由庆幸自己言语行事无半分与香兰交恶之处，反攒下不少人情。

林锦楼又同康仕源细细商量一回，嘱咐了书染，方才命他们去了，又命备马，带了一摞《兰香居士传》，去亲自求见太子。暂且不表。

却说林家的香火小庙里，苏媚如披头散发躺在床上，门帘子掀开，走进来个五十来岁的婆子，生得矮胖，是在苏媚如身边伺候的，唤作孟婆子，手里端了个托盘，道：&ldo;姨奶奶，饭菜送来了。&rdo;把托盘放在床头几子上，上前将她扶起，先喂她喝了两口温茶。

苏媚如斜眼一看，只见四样菜，虽鸡鸭鱼肉俱全，可都是剩的，不由怒从心头起，恨道：&ldo;这岂是给人吃的！姑奶奶活一辈子，便没有吃过剩菜！&rdo;说着泪在眼眶里打转，便掉了下来。

孟婆子连忙安慰道：&ldo;姨奶奶莫哭，仔细头疼……不如添些银子让厨房另做？&rdo;

苏媚如哭道：&ldo;我的衣裳钱银全在厢房里，一样都没带出来，还有些梯己在金陵，如今身边哪还有使唤的。&rdo;

孟婆子却笑道：&ldo;姨奶奶，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倒真有一位姨奶奶的挚交好友来给姨奶奶送吃食来了。&rdo;言罢起身，将门帘子掀开，只见进来个穿着披风的女子，将头上的兜帽一除，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微微笑着：&ldo;我的好姐姐，可想死个人。&rdo;这人竟是画眉！

原来当日事情败露，画眉带着生母远遁，坐船沿江而下，却不料遇到水匪，慌乱中，画眉之母失足落江，溺水而亡。画眉因长得美，被水匪头子武彪收用。画眉何等心计，正愁无路可投，顺势做了压寨夫人，她有一番见识，又极会说话哄人，甚得武彪欢心。然林锦楼治军严明，沿江平息匪患，手段雷霆万钧，武彪渐觉穷途末路，正逢林锦楼进京，画眉便出谋划策道：&ldo;武爷不必燥恼，如今那霸王已经走了，巡漕的是他二叔林长敏，此人是个痞子习性，贪财吝啬，不如牵了他的线，真金白银一送，包管高枕无忧。&rdo;当下打听出林长敏养了个外室，便将重礼送到苏媚如处，有道是&ldo;开门不打送礼的&rdo;，苏媚如亦不是省油的灯，一来二去便熟识了。林长敏起先不敢，苏媚如便冷笑道：&ldo;老爷好生糊涂，当清官哪来的银子，自古富贵险中求，手中有钞腰板才挺得直，何况你侄儿又不在，谁能知道呢？不如捞它一大笔，待你侄儿回来再收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银子落在兜里才是实惠。&rdo;三说五说，林长敏心动了，先收了一笔，提心吊胆几日发觉无事，接二连三又收几笔，便再停不住了，大肆敛财，放任武彪在江面上走私贩运，杀人越货。

这苏媚如同画眉亦是极熟识，皆以姐妹相称，却不知画眉原是林锦楼的小妾。苏媚如见画眉来了，如同遇见亲人，不由涕泪涟涟，挣起来哽咽道：&ldo;眉姐……&rdo;

画眉连忙上前，扶住苏媚如道：&ldo;别起来，我听孟婆子使送信说你病了，实是放心不下，幸亏这是个庙，我使了银子，悄悄进来见你。&rdo;说着将手上提盒打开，道，&ldo;先用些点心罢。&rdo;

苏媚如一瞧，只见那提盒三层，皆是细致饭菜，热粥鲜汤，热气腾腾，不由滴下泪来，拉着画眉的手哽咽道：&ldo;如今这个时候，方才知道谁是好人……&rdo;

画眉软语安慰道：&ldo;莫要再哭了，先吃些饭菜，身子好了再生养一个也不迟。&rdo;

苏媚如哭道：&ldo;生养？没瞧见林家把我丢在这庙里不闻不问么，这是要吹灯拔蜡了！&rdo;

画眉冷笑道：&ldo;说句多嘴的话，林家上下都不是东西，二老爷能有今日，全仗着姐姐扶持，如今用不上了便把你丢一旁，姐姐到这儿，万般的委屈，他竟吃喝都不问一声。要是我，拼了命也得把你接出去，这哪是养身子的地方！&rdo;

苏媚如只觉句句说到她心坎里，益发哽咽难言。画眉劝慰几句，命孟婆子打了一盆水，亲自绞了热毛巾给苏媚如擦脸擦手，叹了一声道：&ldo;可惜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瞧瞧成了什么样，让我们也揪心了。&rdo;递了一面靶镜，苏媚如对镜一看，只见两腮病黄，瘦成一条，眼眶发青，虽还貌美，可远远不及往昔，不由呜咽一声再落下泪来，忽然止了啼，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恨恨道：&ldo;都是林家害我如此！&rdo;

画眉一行极轻柔的给苏媚如梳头，一行道：&ldo;可不是，林家辜负了你，姐姐早就该讨债了！你金玉一样的人，迟早得显贵腾达……我一片痴心，倘若姐姐听我一番话，便可一辈子风风光光，荣华富贵了。&rdo;

苏媚如不禁问道：&ldo;什么？&rdo;

画眉将她头发绾成家常的髻儿，坐到苏媚如跟前，见四下无人，方低声道：&ldo;眼瞧着林锦楼便要回金陵了，只怕他回去，咱们日子都不好过，迟早事发，林长敏是他亲二叔他不能如何，可你我就保不齐了。倒不如趁他未回去之前把他……&rdo;说着用手比划成刀切的模样。

苏媚如大吃一惊，瞠大双目道：&ldo;这，这怎么行？&rdo;

第342章谋划（二）

画眉冷笑道：&ldo;又如何不行？你如今落魄，一半便是林锦楼害的，难道不恨？他镇日里娇妾美婢左拥右抱，你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可念旧情瞧过你一次半次？&rdo;又唉声叹气道：&ldo;唉，要说咱们女人，真跟戏文里唱的似的，就是那水里的飘萍，迎风聚又散，半点都不由人，姐姐当初一片痴心，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一处，终身有靠，到头来又如何呢？倘若不是他，凭姐姐的才貌，又何至于落到这样境地了？听说他只看重陈香兰，捧在手心里跟什么似的，倘若他当日待你有这个一半……&rdo;说着察言观色，只见苏媚如慢慢将被子攥紧了，指节发白，脸色愈发灰败，眼中逐渐涌起怨毒之意。

画眉微微翘起唇角，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ldo;林家军可都是私军，他一死，膝下没个子嗣，兄弟都不中用，他爹是个文官，到头来还不是落在二老爷身上？倘若这事成了，妹妹我助你把他那婆娘结果了，你便当了正头夫人，一辈子金奴银婢岂不是两全其美？&rdo;

苏媚如浑身一震，看了过来。画眉伸出手，慢慢将苏媚如鬓边的碎发抿到耳后，脸上温柔款款，轻声细语：&ldo;我的傻姐姐，这事你好好想想，嗯？&rdo;

苏媚如只觉满口发干，舔了舔唇，问道：&ldo;你，你想如何做？&rdo;

画眉微微一笑，端起一碗热汤，喂了苏媚如一口：&ldo;你只管说服了二老爷，旁的事便不必操心，自有能料理的。&rdo;

画眉走后，苏媚如便靠在床上直瞪瞪着发呆。她原以为自己自己早就忘了，是了，当初她一心爱着林锦楼，千里迢迢从扬州赶过来投奔，只跟着林锦楼便知足了，谁料他居然如此绝情，当真绝迹不来了。她擦干了泪，想着哭有什么用，到底要活下去，这才另择了路，可对林锦楼仍恨之入骨，只是自己人微言轻无有报仇之法，只得抛到一旁罢了，可今日画眉一番话又将她心里痛处挑起来。

她又将那面靶镜举起来，看看镜中憔悴的脸，滴下一滴泪，咬牙道：&ldo;孟妈妈，去把二老爷请来。&rdo;

片刻，林长敏便到了，推门一瞧，只见苏媚如正坐在床头，脸上用了脂粉，衬得气色好些，只是眼睛肿着，仍是病恹恹的，病西施模样，比往日里惹人怜。林长敏心里也正爱她，一见愈发了不得了，坐到床前捏着苏媚如的手便叫&ldo;亲亲&rdo;。

苏媚如便抖着嘴唇道：&ldo;好狠心的老爷，竟不过来瞧我一瞧，是不是当我死了？还是落了胎便当我不值钱？&rdo;

林长敏连忙揽在怀内，道：&ldo;我怎没来瞧你？只不过来两回你都睡着，莫非孟婆子没同你说？回头我去打她。&rdo;

苏媚如抹了一把泪儿道：&ldo;和孟婆子有什么相干，若不是她，我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连饭菜都是剩下的，连口热汤都喝不到嘴，我纵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怎就熬到这个地步了？我日后还有什么脸过日子？&rdo;说着又哭起来。

林长敏赶忙给她抹眼泪，道：&ldo;他娘的，天打雷劈的兔崽子！回头我就让厨子到你面前跪着！&rdo;又放软音调：&ldo;说这话不是要摘我的心肝么？你便没有不好的地方，我说了千遍万遍，卿比我床头坐的那婆娘强一万倍。&rdo;林长敏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林昭祥管教极严，虽说林长敏也是豪族富贵出身，无奈没甚本事，兜中无钞，不能外出花天酒地，加之又是个极悭吝的，怎舍得豪掷千金在女人身上花钱，故身边的小妾也是府里的丫鬟，没几年便死了。这厢遇着苏媚如，生得绝色，又极懂哄人，百般伶俐，闺房中还有万般说不出的好处，兼之替他出谋划策，大笔捞银，林长敏便一时半刻离不开，直愿举到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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